明宇回到门厅,道:“傅文初一路逃了出去,这孙子怕丢了官位,谅他也不敢回来。”见时辰不早了,杨氏、白明宇两兄妹便张罗着邀请小幺、留侠到饭馆吃饭。杨氏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再度出来,只见她身着一条大红裙,裙子上绣着白色的玉兰花,耳朵上戴着一副玉坠耳环。发髻未来得及重梳,简单地簪上了白玉簪子。脸上擦了些胭脂,映着红衣,更显娇艳动人。留侠看得直发呆,感叹今生从未见过如此美艳之人。小幺眨着大眼睛,道:“杨姐姐,你长得可真美。那傅文初真是瞎了眼了!看上那么一条丑狐狸!”杨氏与留侠四目相对,不觉红了脸,更显得她娇羞可爱。
若换了旁人,早已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情谊,偏这白明宇是个莽汉,小幺又不懂何为男女之情,任凭他二人脸再红,也没人往“情投意合”方面去想,还只当他俩是出汗热的。到了饭馆,杨氏点了几道当地的特色菜,量虽不多,却道道精致。杨氏和白明宇先后向小幺和留侠敬酒,表示感谢。白明宇问道:“不知两位恩公,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常住永明呢,还是赶赴他方?”留侠道:“在下有事在身,还要一路北上。”杨氏一听,目光一下便暗淡了,留侠瞟到她脸上的变化,一时也不是滋味。白明宇笑道:“若不是急事,也可在永明游玩两天,让我们好好招待招待恩公。”小幺一听能在永明镇玩耍两日,便笑道:“不急不急。我们若认真赶路,能走很快的。”杨氏再度起身,向留侠敬酒,碰杯时,二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一起,留侠只觉身上像通了电流一般,浑身酥麻。杨氏则想到二人终究有缘无分,不禁滴下眼泪来。留侠察觉,想到杨氏心中也有自己,更为酸楚,又独自默默饮了几杯。
之后的事留侠便记不得了,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小幺一见他就说:“你昨天喝醉酒就开始唱歌,还唱得十分难听,真是丢死人了!白家大哥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背回来的。”留侠扶着头,仔细回忆,只记得夜里似乎杨氏偷偷来看过两次自己,自己还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话。“杨姐姐的父亲已经到了,眼下他们一家人在说体己话。走吧,咱们趁这工夫到镇上转转。等姑奶奶玩够了,就和你一起赶路。”
二人来到街上,在路边吃了早点,小幺看什么都新奇,东跑西窜的。留侠默默跟在后面,努力回想昨夜的事。原来夜里,杨氏放心不下,曾偷偷来照看过他两次。第一次来,听他喊渴,给他倒了水。第二次来给他盖了被子。就是这第一次,他喝完水,抓着杨氏的手,将自己背负祖训,恐命不久矣的苦衷全说了出来,说完还向杨氏坦露了爱意,只可惜命运弄人,自己无力改变,给不了杨氏幸福。杨氏忍不住陪他一同掉泪,拥着他,轻轻拍着,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才将他放平离开。
只听小幺“哇”了一声,鼻子使劲嗅着,顿时变成了猪鼻子,留侠见状忙替她遮掩,直怕被人看到,匆忙说道:“小幺姑娘,你注意一点啊。”小幺赶紧恢复了原样,道:“这抄手好香啊!人的鼻孔也太小了,闻着不过瘾,还是我自己的鼻子好用啊!”留侠见她还要变化,便道:“好闻不如好吃,我给你买来吃好不好?你现在在街上,还是注意一点好啊。”小幺道:“好,多买一些给我吃。”留侠顿了顿,又道:“不知小幺姑娘是否介意,这抄手里包的可是猪肉……”小幺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家猪和我能一样吗?他们自己没本事,被人圈养,割肉作菜,活该淘汰。要我说,把它们全吃了才好呢!”留侠买了两大碗,端到小幺面前,心想:这小幺姑娘,虽然已有一千三百多岁,却仍像个孩童一般可爱,整日里不是爱打架就是爱吃。
另一边,杨氏将自己想要回金陵的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十分支持,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表哥打理这些事呢。爹就你一个女儿,只有你过得幸福,将来爹才能闭上眼啊。”杨氏听父亲这样说,想到自己不光不能为父亲分忧,还让父亲替自己操心,不觉又滴下几滴眼泪来。“我前几日梦到你母亲了。她说你命里该有这一劫,往后就顺遂了。我似乎还梦到……梦到你同个雪白的狐狸一道跑进了草丛里。”杨氏道:“爹爹,我娘真的是难产而死吗?”杨父点头道:“当时我亲眼看着你母亲下了葬,这一点错不了。你怎会如此问呢?”杨氏道:“这次狐妖诬陷我是妖,我认为并非是空穴来风。从小,我就觉得我与常人有别。翻墙、爬树这些,我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只要我在,院子里就安静地出奇;我若不在,鸟儿才敢放声鸣叫。我觉得我……并不只有人的血统……”杨父笑道:“你母亲望月,是我一生最爱,你是想说她不是人,是妖吗?她聪慧、善良,总是倾尽一切帮助别人。我从没想过她是妖。就算她和你想的一样,是妖,她一心向善,和人又有何区别呢?傻孩子,梦都是反的,我就提了一嘴,没想到你这孩子还真往心里去,呵呵呵。”说完,摸了摸杨氏的头,怜爱地看着她。
傍晚,小幺、留侠回到傅府,留侠再见到杨氏,为避免尴尬,便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一般,杨氏也极度隐忍住内心的情感,躲闪着,尽量不去看留侠。杨父设宴,郑重向小幺、留侠致谢,并拿出许多银两赠与二人。留侠心中悲痛,不忍和杨氏正式作别,天刚亮便收拾好东西,独自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