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舟猝然抬眼，停下脚步，看向了苏筱晨的方向。
这番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冷冷地问道：“怎么？”
就算苏远舟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但一瞬之间流露出来的讶异却无法伪装，这个反应让苏筱晨满意了不少。
她站着原地，对苏远舟抬了抬手，示意他过来。
苏远舟还是走了过去。
如果苏筱晨也是《无限世界》里的玩家，那么他就得重新考虑一下对方的需求和能够对他造成的威胁了。
苏远舟在苏筱晨的示意下转过身，走到画架前坐下，苏筱晨站在他身上，按了按他的肩膀，呈压制状态。
大概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回到了可控范围内，苏筱晨的声音不那么紧绷，真正地柔和起来，就连听者都觉得放松。
苏远舟要仰起头才能看清苏筱晨的神情，他也放轻了声音：“母亲，您到底想要什么呢？”
“这世人所追求的大部分东西您都有了，花不完的金钱，真挚的爱情，事业有成的孩子，其他人难以企及的美貌，还有才华。”苏远舟真实地对此感到的疑惑，“您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您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小舟，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一句话。”苏筱晨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拿起画笔，就像小时候教他画画一样，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作画。
绸缎般柔软的话音落在他的耳边，苏筱晨弯下腰，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画布：“我说过，人类的贪欲是不会有止境的。”
“得到了之前想要的，就会想要更近一步，直到……完美。”
苏筱晨握着的他的手，在画布上落下重重的一笔。
仅此一笔，整幅画的风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禁锢着怪物的藤蔓骤然破碎，笼中之兽突破禁锢，凶戾之气近乎要冲出画布，将外界的一切撕碎。
“小舟，这是也是你内心禁锢的恶魔。”苏筱晨循循善诱道，“人类只有突破这层禁锢，才能真正踏出成为神的第一步。”
苏远舟松开手里的画笔，画笔“啪”地一声落到地毯上，在洁白的地毯上晕开一片痕迹。
他拂开苏筱晨按在他肩膀上的后，冷淡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神，也完全不想成为神。”
“想成为神的那个人是你。”
“既然你想要成为神，那你自己去努力，自己去改变就好了，何必将你的意志强行加诸给我？”苏远舟不去看那副画，“就算我真的如你所愿成为了神，哪有能怎么样？会影响到你一分一毫吗？”
苏筱晨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你会知道的。”
“你不是不想，只是压抑着自己不去迈出这一步。”苏筱晨退开一步，脸上温柔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你会知道的，你会知道的，小舟。”
徒然尖锐起来的声音让苏远舟不适地皱起眉，让他一瞬间想起了L公司那些员工。
“你今天吃过药了吗？”苏远舟的目光在画室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药瓶子。
他拉下门把，正要叫管家，苏筱晨却突然朝他扑了过来，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尖声叫道：“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我就当初就不应该收养你！你是恶魔！你是毁了我的恶魔！”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苏远舟一时无法防备，被苏筱晨撞到了走廊的栏杆上，腰部隐隐作痛。
他控制住苏筱晨的手，却怕真的伤到人，犯病的苏筱晨却没有这个顾虑，手被制住了，就张开口咬在苏远舟的手臂上，恨得像是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
这副场景很快就被管家留意到了，他连忙叫来其他的佣人，七手八脚地将苏筱晨拉开。
优雅美丽完全付之一炬，苏筱晨面目狰狞，头发散乱，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佣人们几乎没有见过夫人这副模样，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母亲今天没有用药吗？”苏远舟捂住手上的伤口，那里被苏筱晨咬出了一圈血印，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苏筱晨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上的伤。
还是管家经验的要更加丰富一点，打电话叫来了家庭医生，示意其他人将夫人送回卧室里。
“给少爷包扎一下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苏乔宁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她拧起眉毛，站在苏远舟身边，一样不发，面部紧绷。
苏远舟这个时候反而不着急，抬手拍了拍她，安抚了苏乔宁的情绪。
“母亲今天没有用药吗？”苏乔宁开口了，语调前所未有地低。
医师也很少看到苏乔宁发火的模样，连忙回答道：“今天早上夫人已经吃过药了，情绪也没有问题，之前也都是一天用一次药，现在今天这个样子，可能是受刺激。”
这番话多少有一点把病因往苏乔宁身上带的意思。
苏乔宁冷笑一声：“哦？那你现在的意思就是说，是哥哥让母亲发病的？”
苏远舟出现的场合实在很好，又加上他并没有进入银河集团，不少人都暗中猜测兄妹两的关系不怎么样。
医生一听话音，就知道流言说得不可以，在心里暗暗叫苦，连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听说夫人今天是在画室里，可能情绪波动一大，所以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苏远舟在这个时候发问了：“母亲什么时候还有过这种情况？”
“夫人已经有大半年都没有发病了。”医生回道，“今天实在是……意外。”
苏远舟当然不觉得苏筱晨真的会因为他而犯病，稳定了大半年，偏偏他一过来就出问题，怎么看怎么蹊跷。
“母亲今天吃的东西里有跟药性相冲的东西吗？”苏远舟问道。
“桂圆。”苏乔宁在旁边突然出声道，“今天厨房准备的雪蛤里加了桂圆红枣。”
旁边的佣人点了点头：“这是夫人今天吩咐的……还给小姐也准备了一份。”
这是苏筱晨算好的。
“好好照顾母亲，把情况跟父亲说一下。”
苏远舟闭了闭眼，几不可查地叹出一口气，从房间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