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知道联邦的德性，那位魇倒是从未在联邦提案上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对魇的研究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它甚至请求人类切割它，请求人类剖析它。
联邦原本还担心魇会因此对人类产生仇恨的心理，没想到魇非但对此不反感，反而对此兴致勃勃。
这下联邦可算是对魇放下了防备，只要它不试图夺取联邦的政权，联邦基本都会满足它的要求。
包括防魇学教科书里，那笔无伤大雅的改动。
过了十多年，那只最初的魇，随着老联邦负责人的寿终正寝离世。
在魇离世后，人们从它的遗物里找到了“从人的身体里分离魇”，以及“从让魇重新进入人体的办法”。
其中还提到了魇能够操控人的思想。
这一点在之前的对魇研究里从未提到过，自发掘后，迅速引起了研究人员的注意。
人类总是自负的。
他们很快就将此列为了新的征服目标，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自己可以驾驭的技术。
研究人员神使鬼差地将自己分离出来的大批魇又塞进了人的身体，根据魇更容易影响三观尚未完全建立这一人群的特点，建立了一个属于魇的基地。
对外，他们将这称之为防魇精英的培养，对内，则是一场征服魇的，属于人类的狂欢。
但高高在上的他们忘记了，就算被魇入侵，就算有时会被魇的情绪侵染，研究基地里的学生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听了简无醒的分析，苏远舟笑了一声。
“不，你错了，不仅被魇入侵的人是‘人’，那些魇也是‘人’。”苏远舟这番话说得拗口，话语里的意思更加匪夷所思。
“魇也是人？”简无醒正要提问，却突然刹住，“……我听懂你的意思了。”
【异界的来客，看到这里的你是否跟我一样，同样认为这是一场无可救药的闹剧？】
【所以我打算彻彻底底地毁了这里，让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
【你会认为我疯了吗？】
【你会认为我不可理喻吗？】
苏远舟看着这行文字，错以为写下这行文字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对视。
可惜对方注定听不到苏远舟的回答。
研究中心以防万一，在实验室里准备的药剂，成了原主的突破口。如果不是被选中塞进X中，成为研究中心的实验耗材，想必他会是一个十分耀眼的天才。
没有精密的仪器，还要躲过学校里其他藏着的研究员，在兼顾课业的同时，他完成了对药剂的解析。
他分析出了药剂的成分和功效，同时研究出了一种能够让人与魇完全相融的药剂。
实验室里的药剂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成了他重置的药剂，名字叫做——【除魇】。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人类本就生于混沌，黑白本就不分明，何必强求人为善者，魇为恶者？】
落款是原主真正的名字，张芜。
跟张芜做出来的事相反，他的名字倒是相当地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姓，毫末之草的名。
苏远舟将纸张折起来，看向了简无醒：“之前让你拿的东西派上用场了。”
简无醒现在的思绪多少有些复杂，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管药剂，递给了苏远舟：“研究中心这么防备他，是因为知道他研制出了这个东西？”
“不。”苏远舟摇头，“如果研究中心知道他研制出了这个东西，也就轮不到你和我站在这里了。”
简无醒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真要是让研究中心发现了张芜的成果，张芜也就不会出现在X中里，还落得个以死证道的结果。
虽然在简无醒看来，张芜的死亡根本毫无意义。
“而且，你真的认为一个只有高中理论知识的人，能够用学校实验室的简陋仪器，研制出连研究中心都没有研究出的东西吗？”苏远舟问道。
“所以你认为背后有L公司的推力。”简无醒说出了苏远舟话里潜藏的意思，“甚至L公司入侵这个世界，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苏远舟欣赏张芜的才华，但从苏远舟的角度，却不赞同张芜的想法。
他不是张芜，自然无法完全理解张芜到底是在怎样一个心境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又是为什么在做出这个决定后赴死。
“是赎罪吧。”简无醒一句话点破了他心头萦绕的困惑，“他想要打破这个局面，自己却无能为力，最后选择了借助外力。”
“但他知道这是不对的。”简无醒说道，“所以他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角色任务：调查自己的死因，已完成。】
苏远舟头一次觉得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如此荒谬。
“……终结自己的生命，就能解决问题了吗？”苏远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人都已经死了，他这个问题也就显得毫无意义，现在重要的是——
他要怎么选择？
“嗯哼，其实我觉得张芜的想法没什么问题。”简无醒耸了耸肩，“人的善恶本就是由他们自己的行为定义，如果以人的身体里是否存在魇为衡量标准，那也太没意思了吧？”
“难道身体里没有魇，人就不会作恶了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强烈的震动打断了苏远舟即将说出口的话，他撑了一把桌子，很快就发现了整个桌面都在震动。
苏远舟很快就捕捉到了课室角落闪烁的红灯，摄像头框定了他所在的画面，仿佛子弹的准心。
“研究中心发现我的位置了。”苏远舟看了一眼窗外。
三楼，水泥地上零零散散地铺着碎石，最有可能的落点被一块半米长的尖锐石块占据。
苏远舟果断放弃了这个选项，而现在如果想要从楼梯下去，恐怕也已经晚了。
“怎么说？”简无醒倒是完全不怵，只是话刚问完，就看见苏远舟掏出刚刚的那张纸，刷刷地写了什么，走向了监控的位置。
没过几秒，震动终于还是波及到了监控，红光闪烁几下，变成了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