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允一个人走进直播室，上线，登入游戏，开麦。

　　“哇呜，今天这么多人！小伙伴们都准备好了？今天要在时间内把暴徒狙光，狙光懂不懂！不要炸银行，没分的，没分！不要炸冰淇淋店，除非，那是暴徒开的冰淇淋店—冰淇淋店有bug—等会赢了再告诉你们哈。”

　　“今天还没有耳麦吗？快了快了，补给就要到了，兄弟们坚持住啊！”

　　“记得瞄准，浪费子弹是重罪，没搜到药箱是死罪。误杀自己人的给我自动屏蔽自己一小时！今天，挑战单场一百万金！枪给我拿好了！”

　　白允打开备用电脑，马甲号上线，进入游戏程式后台，标列出所有线上玩家。

　　[[(白允)清查所有註册号、幽灵号、系统设置号，任何可疑的帐号全都查！]

　　[[是！大佬！地毯式搜索中……]]

　　“今天，咱们来个反其道而行。上次，我们先搜资源，结果被暴徒追着打。这次，启动全新战略！“

　　“编号450以前的跟大哥哥一组，目标，狙光暴徒，等会说战略！说战略！说战略！“

　　“450号以后的，去找资源，记住，先躲好，找掩护，一开打，马上去找资源！不要怀疑，资源不会在固定的地方等你去，每个角落都要去找，知道吗！”

　　“450以前的听好了！先埋伏在百货商场等暴徒，那裏掩护最多。开打后，往医院移动，血库不会在医院，先炸掉它！都听明白了吗！给我原地大声喊，我明白了！”

　　白允一面快速浏览所有上线玩家，果然，有一个BY477。白允心想，477这数字到底代表什么？

　　“来了！伙伴们，倒数计时了！”

　　[[异常！异常！注意！注意！]]

　　白允又在玩家表列上發现奇怪的编号，BY00194，BY00947，BY00477。为什么会有00开头的编号？这些数字连起来是……19477！

　　啊哈，就是你！说不是你我都不信！

　　“暴徒进来了！稳住，躲好了……等等，等等，好！开枪！给我开枪！现在、现在、就是现在！”

　　白允左手操控双枪狙击，右手在备用电脑上追踪BY477和几个00开头的玩家，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

　　[[又是加油站有戏，这群暴徒跟上次那群手法雷同！]]

　　“很好！撤退，退入医院，先找掩护！有暴徒散开了，向加油站方向去了，编号100以前的跟着我，一起去狙掉他们！其他人，给我炸医院！”

　　果然，那位BY477又在街角發呆！

　　“咳咳，那位......發呆的小朋友，请记得醒来啊，快点回来呀，暴徒就要包围你啦，看我双枪，手榴弹，火箭炮(欠揍地轻声)。醒醒啊，不要料浪费大哥哥的武器啊，你不动，再多武力都救不了你呀，撤，求撤，拜託撤，请往便利店方向去等我拿血给你哈。”

　　从来，白允打游戏没有这么温柔过！

　　[[…………]]

　　[[真不必这样的，大佬！]]

　　[[直接爆头不好嘛？？]]

　　白允發现，其他00开头的玩家散落各处，都很正常，跑来跑去，大概在找资源。

　　不过，不说好了编号450以后的找资源吗？00开头的不算是450以前的吗？怎不去狙暴徒呢？

　　[[侦测到幽灵号多处行为异常，闲散、停滞、种蘑菇，动机不明！]]

　　[[大佬，邮局有戏！]]

　　“血库开了！在邮局！英勇的450号以后的给我冲！拿血！拿血！不要刚，拿血！暴徒开始集结了，都躲好了，不要露馅了，好，现在，就现在！开枪！开枪！瞄准啊！500颗手榴弹给我丢！疯狂地丢……”

　　2000年过去———

　　“赢了赢了！Yay！暴徒的攻略是先分散再集结，刚好被我们逮死死！有资源有策略就是不一样啊小伙伴们！听听，听听，对方要骂人了，骂人了！嘘……”

　　[……你……你……我地！我地底底底底底底底……唔、哼！]

　　白允：“…………………………”

　　“好……好可爱的......暴、暴徒呦。”

　　[[…………………………]]

　　[[不挺好嘛！]]

　　[[回来！大佬，给我回来！]]

　　“是的！今天大哥哥就带你们玩到这，什么？冰淇淋店？喔对，15分钟内狙完暴徒的赢家队伍有免费冰淇淋，可以换血量—Double (小声地)—记住，小伙伴们，战略非常重要！一定要跑在敌人前面，先發制敌！懂嘛！”

　　“上学认真吗？功课写了吗？没写完的赶快去写！别忘了，明天是周末，要运动，多晒晒太阳。要听园长的话，就当她在带你们玩狙击！大哥哥当年就是听话，今天才这么会打游戏的，知道吗！喝牛奶、刷牙，好梦，拜！”

　　白允一下线就直冲客房。房门紧闭，他想敲门，一隻手停在半空中。

　　一阵轻软咕哝的声音，悻悻幽幽地从他身后传来。

　　“唔唔，你怎么又把我赶尽杀绝了呢！”

　　月光翘起脚坐在客厅深灰色沙發上，穿着米黄长T、棉质运动裤，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白允哼哼地笑，打直腰杆，缓缓转过身。

　　与其说他在摇头，不如说，他在想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有被同情的可能。

　　“我已经很有战略了！我每次都用不同战略了！”月光不解。

　　“是……这样的，玩暴徒的人呢，比较少，玩市民的，相对，就比较多，这个，以少博多呢……”

　　“藉口！我就看过你五十对狙三千二，还不是两三下就赢了！”月光很不解。

　　“哼哼，这个……慢着，上次害我误炸了银行，金币不存银行会自动减少百分之三十，是谁带的暴徒队，先逼我不得不且战且走，且走且败，还一路掉武器、掉血包、掉队友！”白允一副凶狠狠地盯着月光、逼近月光！

　　“我……”

　　“还有！我可爱的纸箱宝宝被打穿了一个洞！一个洞！天啊，一个洞的纸箱还能可爱吗？你……给我过来！别飞！抓到你了，啊哈！”

　　“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我怕痒……不要……哈哈哈哈哈哈……”

　　“嗯，对、对不起，把、把你挤到沙發裡面去了，不、不是故意的。”

　　“没关係，别再哈我痒了啊，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嗯，不能告诉你太多。呜嗯。”月光手动闭嘴，一个劲地摇头。

　　“哦，比谁秘密多是吧，咳咳，话说……这个版本的城狙呢，暴徒，是可以无限晋级的。所谓的无限是说，只要系统撑得起，你也撑够久，要升多少，随你满意。”

　　白允一身轻鬆的家居服，坐在月光对面的沙發椅上，双手枕着后脑。

　　“我知道呀，我最厉害的帐号已经四百三十级了！”

　　“那很厉害呀。”白允想，喔，练好几个号是吧。

　　“那你练的暴徒是多少级？你……”

　　“九千六！”“九千六！”两人异口同声地。

　　“怎么能够呀！”

　　月光摇头晃脑皱眉头，即使困惑，他周身仍散發着浅浅淡蓝色的光晕，十分清新，给人一种很冷静的神祕感。

　　白允一直这么觉得。

　　“暴徒要升级呢，有几种办法。”白允说。

　　“说说说，我听听听！”月光趴在沙發上，两手撑下巴，双脚往后翘。

　　“咳咳，一种呢，就是直接氪金，买级数。”

　　“嗯，花钱买效率，直接享受。懂！”

　　“第二种呢，就是慢慢练。”白允说着，也舒服地翘起了脚。

　　“那是我，我就是！”

　　“这种最扎实了。”白允点了个头。

　　“看情况吧。第三种第三种！”

　　“第三呢，可以互练互升。就是……”

　　“喔我知道了！把市民帐号赚的金币转给暴徒帐号，然后买升级！”

　　“对，这样的玩家，可以同时维持高级数的市民和火力强大的暴徒，两种角色权限不一样。例如，市民一枪只能射一發子弹，暴徒一枪三發。当好人不容易呀，有个厉害的暴徒帐号，可以在好人当累了之后，换个角度，继续赚金币！”

　　“哇，大神！你就是这样练到九千六百级暴徒的吗？”

　　“不是。”白允微笑着摇头，起了身，走向厨房。

　　月光俐落地飞起，轻巧地落地，走近白允身旁，说：“你饿吗？想喝水吗？”

　　白允笑笑说：“我是饿了，也想喝水。”看着月光穿着跟他同款的白色纯棉休閒裤，宽鬆过大，显得他特别瘦小，说他像个高中生，也不为过。

　　“我帮你帮你。这个杯子好吗？想喝温的还是凉的？”月光动作轻巧，感觉得出一股热忱多于熟练，白允也不明白，就感觉这小鬼虽然斯文，却有种狂野和居家的综合，可能，还是偏狂野多一点点。

　　“嗯，常温就好。谢谢。你呢？我也帮你……喔，你是不吃不喝的对吧？”白允一直望着月光脸上浮动的光阶，淡淡的，濛濛的，很美。

　　“你的水来了。我？我不用，玩游戏比吃东西更补体力呢！”

　　“玩游戏等于吃东西？哇，那得多少人羡慕你呀！”

　　“你还没说，你的暴徒是怎么练的呀？”月光双肘撑在吧台上看着白允。

　　“那，跟你交换个秘密。”

　　“好呀！”月光绕过吧台，捱着白允，坐在吧台边白色高脚椅上，体态、动作，看起来都舒服自在。

　　白允喝口水，吐出一口气，说：“我的暴徒，是慢慢练的，跟你的一样。”

　　“呜哇！厉害！那，想问我什么？”月光手撑下颚，望着白允。

　　“嗯，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如果，我什么都想知道呢？”

　　[[逼、逼…]]

　　[[(白允)关机！]]

　　“嗯，那好吧，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练暴徒。”

　　白允点点头。

　　“因为暴徒比较好玩。游戏设定，一定暴徒数量被狙倒了，才会随机出现血库位置。如果全部暴徒被狙倒了，还能加分加金币。所以，当市民，一定要狙暴徒。可是，当暴徒就不一样了！”

　　“哦！”白允發现，月光發亮的双眼现出了一条辽远的星河，十分好看。

　　等等，月光眼中的通道跟眼中的星河到底有什么不同？白允想，上次月光一说到想要让鬼玩游戏、赚网币，让鬼界升级，那时，他眼中现出了一条通道。现在，他眼中现出了星河是因为……说到了暴徒？那，暴徒，究竟代表着什么？白允在心底细细推敲。

　　月光继续说：“暴徒可以游荡，城市狙击的地图其实很大，很多地方没有人去，而且，当暴徒不一定要狙倒市民，当没看见市民就好，也不失分。”

　　白允说：“可是，不参与狙击的暴徒会掉血，除非……”

　　白允明白了，那些00开头的编号，都属于幽灵号，只要有那些幽灵市民在附近，閒逛的暴徒就不会掉血，系统会认为，那些暴徒正在准备战斗而不是閒置！

　　“没错，拿市民养暴徒！一个幽灵市民号养一个幽灵暴徒号，这样，就可以有自由自在的暴徒，不恋栈狙击，才更容易找到升级阀呀！”

　　“升级阀是给市民的，暴徒毁掉升级阀，市民便无法升级，我懂了月光，如此一來，暴徒就可以留下更多的金币！”

　　白允很清楚规则，更加清楚月光想要赚网币的决心。可他赚冈币到底想做什么？累积动力？所以月光眼中的星河，说到底，还是因为网币？

　　会赚钱的人和鬼，都会有些梦想。白允想，在这没有钱万万不能的真实、虚拟两界，想要拿钱做什么和持续稳定地赚钱，同等的重要。

　　“嗯，很棒！不过，打游戏真能等同于吃饭？”白允问。

　　“我呢，相当于一种能量，游戏程式是运算，游戏环境是设计，运算加设计就是梦想，梦想也是能量，能量涵养能量，系统成了我的新天地！饭只能用闻的，玩游戏赚网币所补充的能量却可以飞天遁地呢！”

　　月光说着，双眼泛着濛光，他可是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动不动就飞起来的！

　　运算？设计？能量？白允想，也许，自己的程式空间就是骇进月光的最佳途径！可是，该怎么开始呢？

　　[[逼、逼、逼，任务拒绝！拒绝任务！]]

　　[[(白允)不是觉得对方能力不一样，可以互相交流的吗？]]

　　[[可是你心态有异，动机不明！]]

　　[[大佬，我问你，你对这个小鬼究竟有什么想法？]]

　　[[(白允)他是个新时代的科技鬼，我是爱才！]]

　　[[爱才有需要骇进他？你当我们是傻的吗！]]

　　白允想，要如何整合自己的系统，让大家团结一致地朝同一个目标前进呢？

　　[[想都别想！]]

　　[[想想也无妨。]]

　　[[都已经说过了，对方是完全不能解析的还想骇得进？瞎！]]

　　[[(白允)那就让他变得可以解析！]]

　　[[呜啊！神！]]

　　[[(白允)安静，月光要说话了。]]

　　[[…………]]

　　[[[[魂归…]]]]

　　[[(白允)闭脑！]]

　　[[[[@#$%&*$]]]]

　　“喔对，你饿了，我的话实在太多了，我帮你煮奌东西，你想吃什么？”月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白允观察着月光，眯起了眼，说：“别忙，跟你聊聊很好，你坐我旁边，更好。”

　　白允不太想让月光忙，他觉得月光积累的动力或能量，不管他叫这些什么，都很珍贵。

　　月光能白天出现，能够晚上飞天穿牆，都是因为有着所谓的动力和能量。

　　白允并不希望月光将力气用在其它事情上，他希望月光就这么陪伴着他，也让他好好陪伴月光。

　　“不让我扮演贴心生活小帮手吗？我很实用的！”月光说。

　　好像吉赛也是这么说月光的。

　　白允想了想，说：“我相信你绝对是又贴心又能帮忙打理生活的好帮手。不过，我不是贪图你的实用。当室友不需要实用，更没有义务要煮东西给我吃。”这句话说完就后悔，感觉哪裡不太对。

　　果然，月光愣住了。不实用，还能怎么？不煮东西，还能怎么？‘有酒食，先生馔，’不应该是这样的吗？他不同意当师徒，所以现在是当室友，室友跟师徒，真的不一样吗？月光想。

　　＂月光，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好，你问。＂月光努力回过魂来。

　　＂昨天，你出现在素人画家青橦的拍卖会场，你，认识青橦吗？＂

　　＂不认识。＂月光摇头。

　　＂喔，那导览绘画，真的不是你的工作？＂

　　＂不是呀，我就是去找你的。＂月光说着露出一抹腼腆的微笑。

　　白允听了很高兴，很想握住月光放在白色吧台上的手，但他克制住了。他又问：＂你觉得，青橦的画，有什么问题吗？＂

　　＂嗯......他的画好像在对另一个空间的成员进行一些煽动，那座莲花宝塔也好像意有所指，不过，我只是觉得，如果那些前往莲花宝塔的好兄弟们，喔，就是你说的那些透明人，如果他们都能一起上网玩游戏，那就太好了！＂

　　月光的双眼闪出一道清亮的光辉。

　　＂哦，那，你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全都上网玩游戏吗？＂

　　＂我？我不知道。＂月光心想，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指令的呀！

　　＂对了，晋级实境决赛的选手有意筹组战队，你，愿意参加吗？＂

　　＂你希望我参加战队跟大家一起打比赛？＂月光摇摇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说：＂你难道不想把我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吗？＂

　　＂藏起来？“白允想，难道，这就是昨天，月光没有即时赶过来，参加和清沙、蓝纳的看画聚会的原因？他其实並不想加入战队？

　　白允笑著說：“你打实境大猫战这么厉害，大家都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你藏起来？＂

　　＂我就是一个存在于虚拟世界裡的编号和影像，在系统裡穿流来穿流去，没有人会真的注意到我。哦，现在要组战队，那，我的加入，会对你有帮助吗？＂

　　＂当然，你和系统互动的技术是充满启發性的，有你在，大家都能从你身上学到很多！＂

　　＂那，好呀，看我能帮上什么，尽管说！＂月光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笑容，说那是一种失望又不像，说他是开心的又称不上。

　　“咳咳，我待会在路上吃个三明治。今晚，清沙、蓝纳也会去，清沙是1259，蓝纳是166，今晚大概又会聊到组战队的事。喔对，还有一位很特别的鹿鸣，就是037，可能也会过去。”说到鹿鸣时，白允特意望着月光说。

　　“好呀好呀！”月光反应如常。

　　月光调整心情极快，不过一阵清风吹淨前庭，半点不留残叶。

　　又要出门了！晚上出门对月光来说，是最舒服不过。

　　“那，你是先去俱乐部等我呢，还是……”白允试探着。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是不是太黏了，月光想了想，改口说：“我也可以先去俱乐部等你！”

　　“等等！”白允突然抓住月光的手，那感觉很奇妙，以为会抓不到，但他抓住了。虽然也不是没拉过他的手，但这次……总之有点不一样。

　　[[失败的策略，会带来全灭的后果，大佬，可要想清楚了！]]

　　“还是……”嚥了口水，白允说：“一起去吧！”

　　[[(白允)哪失败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失败！哼！]]

　　[[…………]]

　　月光点点头，周身散發着柔和清朗的粉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