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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征收冬粮

路保传奇 白马跃龙潭 6349 2024-11-15 06:51

  从宵夜至黎明,阳朔大街上,突然多了两队兵丁来回巡逻,异于寻常。老百姓一看衣着猜想是东郊卫营的人。县衙生面孔进进出出的,一队甲胄士兵刚离开,衙门又走出两名小吏,在布告榜前张罗,一个张贴新榜,一个敲锣吆喝。

  “嘭!嘭!嘭!”

  街上的老百姓好奇地围拢过来看。

  见人聚多了,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喊道:“朝廷有战,百姓支援!征收冬粮,每户半石!三日内到县仓登记交齐!”

  一老翁感叹道:“这不是要了老命吗,才收夏粮,又征冬粮,我活到这个岁数了,闻所未闻!”

  “是啊,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哪有闲余的粮食?”

  “哎,糊口的老百姓又要遭殃了!”望月楼上几个吃茶的商人感叹道。

  半石粮食对于富户来说,不过几个下人半月的口食,但对于饥荒的流民和平头百姓来讲,就是重担,巨石压胸般喘不过气来。

  地处偏僻的村庄哪能幸免?县衙安排了几批征粮小队下去办差。眼下形势,勉强度日的莽庄山民,又要刮骨割肉了,雪上加霜。

  此时的莽庄,还不知道恶讯的来临,仍然一片祥和。

  茅屋草舍,土墙土埂,里正戚双贵家中锅碗瓢盆,摆设整齐。几个毛头小子正在院子里打陀螺玩,戚柳氏则站在鸡栅栏旁边,咯咯咯地喂鸡。

  戚双贵精神矍铄,坐着门口的竹藤椅上晒着冬阳喝着茶,无比惬意。

  “戚伯伯,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楚谦面带笑意,推开柴门说道。

  “听胖墩说,你去了一趟早市,是买了什么新奇玩意?”

  “那倒没有,不过是山上小兄弟顺道给的露毫茶,知道您就好这口,特意让我带给您的,一点心意。”

  戚双贵忽地坐起身:“你上了山?听闻最近有豺狼饿兽出没觅食,可得小心着点?”

  楚谦便把助力运米一事告知了里正,里正这才安心,感慨道:“山上无法种植五谷,食物匮乏,常年野果杂食充饥,想寒冬将至,他们确实不好过活,能帮一把也好。”

  楚谦说道:“戚伯伯放心,贺佩兰姑娘你也见过,她们寨子能人多,会有办法的。我过些日子补些鱼虾,打些栗子送上山补给。”

  正说着,戚博慌慌张张进来,对戚双贵喊道:“爹,你们快看看,谁来了!”

  楚谦不解,被戚博拉到村口,只见言枫和曾九赶着马车,定睛一看木讷住,好家伙,足足一车的粮食!

  楚谦兴奋不已,忙问道:“三弟,你怎么回来了?还带了这些粮食?”

  言枫说道:“二哥,眼看入冬了,我知道村子里口粮有限,各家各户还要留够种子来年耕种。于是跟我义父说了,他慷慨解囊,赠与十石大米以解缺食之忧,想可以挨到来年开了春了。”

  楚谦说道:“三弟这份心意真是乡亲们的福气,这些不愁过冬没有吃食了。可是这一趟风险很大啊,路上山路险阻危机重重,不怕山匪劫道吗?

  言枫面露笑意不语。

  “不是有我嘛。“余灵湘出现在后面,边给马喂草料边检查马蹄。

  ”余小姐也亲自跟来了?“

  “什么叫跟来了,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我是护送言大公子运米回家的,没有我保驾护航,你们怎能放心收粮?”

  言枫笑道:”对对对,灵湘小姐此趟护送功不可没,让我宽心,二哥你要谢就谢他吧。”

  几人开心地将马车赶到里正家院中,戚双贵见此感激不已。

  ”欣闻申大善人援米相助,不胜感激,我作为里正替庄子里的乡亲们谢过了。谊儿辛苦了,带余姑娘歇息去吧,我马上安排人召集乡亲们来分粮。”

  言枫:”戚伯伯,这里就有劳你了,侄儿还要回家探望爹爹,暂且告辞。”

  上次小聚,不巧梁庸外出不在,这回算头一次见到言枫常挂在嘴边的驿馆小姐余灵湘,可把梁庸高兴坏了,一边招呼坐下,一边准备茶水点心,言枫和爹爹寒暄着,互诉近况,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言枫将义父义母精心准备的衣物交给梁庸,带上关怀的话语,梁庸感激涕零。

  余灵湘则是自顾自绕着梁庸的书案转悠,对桌上墨迹未干的一张写了一半的长纸饶有兴趣,看完后对梁庸说道:“梁伯伯,你这是状纸?是有诉告?”

  言枫解释道:“我爹就是帮人写状纸诉冤情为生计,现在年纪大了,我再三劝说不要再去烦心琐事,伤神又费力,可他不听,你得帮我劝劝。”

  余灵湘说道:“梁伯伯是热心肠,写状讼告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小女子佩服!”说完不屑指责言枫说道:“你不该断了梁伯伯的爱好,该支持协助才是,你好说书但半真半假有虚有实,可诉状却掺不得半点虚假,不能凭空捏造,否则也是惹祸上身,梁伯伯舍己助人,你可要多学着点!”

  言枫讥讽道:”你个黄毛丫头贬低于我,在下岂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传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难道你比我更懂这行?”

  余灵湘信心满满说道:“那是自然,不是什么你都比我懂!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份简单的状纸,这可是一份军状,不同寻常。”

  梁庸眼里泛光,正视余灵湘,开始对这个小丫头另眼相看。

  言枫问道:“何为军状?”

  余灵湘也不卖关子了,学着她爹的模样来回走动,不紧不慢地说道:

  “就是替士兵写的状纸,所告之人乃朝廷官员。自古以来,民不敢告官也难告倒官员,士兵诉告上级,那是以下犯上,弄不好原告可是要挨板子的,这个官司在老百姓中间少见,梁伯伯有胆识敢接下这种官司,怎能不叫人佩服?”

  言枫从来没有过多关注爹爹诉讼的事,自己的事情可以从容淡定处理,但是遇到自家的事情,也开始慌张不镇定了,问梁庸:

  “爹,军中诉状怎可儿戏?你怎么敢接这样的官司,难道不怕牵连自己惹祸上身?”自觉话语失了分寸礼节,忙向梁庸赔礼。

  梁庸摆摆手没有向言枫回话,转而好奇问余灵湘:“你这姑娘年纪轻轻,如何知道军状?”

  余灵湘解释自己家原在塞外草原,且是军户出身,自幼生在军营,她家养马的萧笙,就是因为父亲曾是军中士兵,状告上级不成而身陷囹圄,萧笙有幸被余适之所救,免遭流离之苦。

  言枫恍然大悟:“难怪那小子对你和你爹视同家主忠心不二,多次竭力维护你,原来你是他的恩人。”

  梁庸缓缓道来:“是我四象镇一个老友的侄子,在雾峡关从军当士卒,因战事受伤,营里虽认了军功赏了银钱,但被无良的统领克扣了军饷和汤洒,家中还指望那点补贴养伤。”

  言枫诧异:“雾峡关有战事?我怎么没听说?”

  余灵湘说道:“难怪这几日驿差往返岱峦驿站的塘报多了不少,我听我爹说,西蛮人要从雾峡关打进来了。”

  梁庸打住二人的对话:“莫谈政事,我能做的就是替这个吃亏的士卒申冤,帮他要回该得的晌钱。”

  言枫郑重说道:“爹,这样的大事还是谨慎为妙,官府和参军我们谁也得罪不起,我看,从长计议,诉告的事等我打听虚实再说。”

  余灵湘不以为然:“梁伯伯,这所告者为何人?状纸又将呈报给谁?县衙可是无权干涉军队之事。”

  梁庸说道:“据我所知,现在雾峡关守关隘的是紫鹿府调过来的绿营守备军副将段可为将军,听说他刚正不阿,治下严厉,此等克扣钱响违反军纪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管,所以向他诉告应该会有用。”

  言枫和余灵湘面面相觑,这个段可为将军,不就是先前驿差管哲口中托带烟土的人吗,此人敢将烟土私带营房,必然有所图谋,现在成了百姓口中刚正不阿的正直将军,简直让人惊颤。不过事情没有调查清楚暂不能妄下结论,二人只好劝说梁庸暂缓诉告,待查明段将军是否可靠再说。

  此时胖墩喘着粗气一路小跑过来,对言枫喊道:“不好了!县衙来粮差催征冬粮来了!”

  梁庸疑惑说道:“秋收早就过了,霜降前我们每家每户的税粮均已交齐,怎么又来征粮?”

  余灵湘说道:“先不管真假,去看看再说。”

  几人来到戚双贵家院中,只见一粮官模样的白脸小吏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后站着一排税差,个个虎视眈眈,手持棍棒,与强盗相比过犹不及。

  见院子里聚集这么多人,那白脸税官惊讶问道:“咦?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在里正这里?还有这么多袋粮食,是已知晓我们下来征粮一事,特意准备好了?还是你们懂事!”大喜过望,说完就叫身边的人记账装粮。

  “且慢!”言枫喝住他们:“这是我家的粮食,没看到袋子上面贴有鸿升米店的封条吗,我义父申掌柜和你们县令秦大人也算有些交情,我看谁敢动。”

  白脸粮官被镇住,缓缓神,站起来,吩咐手下停手。然后走到言枫身边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道:“你是申掌柜的义子?对对对,你义父办认子宴我还去吃过饭呢,我想起来了,你还说了几段书。”

  此时一个瘦小粮差附和道:“主事你没说错,我在正阳大街的老槐树下听过这个少年说书,有点本事。”

  白脸粮官说道:“我且不管你为何会在此,姑且不动你们家的大米,但是今天是收秋粮的日子,就是县令大人亲来此地,你们这些山民该交粮的还是要交,全都别想蒙混过去,我这些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里正问道:“我与县仓的仓庾老爷也算有过几面之缘,先前交粮之时,从他那里打听到谷仓并不缺米,衙门也不缺银,既无兵荒,又不打仗,朝廷征收这么多米干什么?”

  白脸粮官没好气说道:“那是县仓,现在征收的是冬粮!你们听清楚,是紧急军粮!耽误了朝廷大事,别说你们,我们这些吃官粮拿俸禄的都得掉脑袋!”

  里正好言躬身问道:“这位老爷想必也知道,我们是山民,每年县衙只要求每户缴纳半石税粮,两个月前已经悉数交齐,现在哪有闲余的粮食供奉?”

  白亮粮官没好气斥责道:“你是朝廷任命的里正,别怪我没有说清楚,西边战事吃紧,战火马上烧到临城裕康府了,你们以为跟各位没干系?”

  果然此番话也印证了梁庸所说的,西边正在打战,百姓也快没好日子过了。

  白脸的粮官又继续高声对众人说道:“县老爷发话了,军中粮草不济,年底征粮,每户还是半石,来年春耕后,各村都有征兵任务,都得出壮丁从军!”

  言枫问道:“县里征粮一直都带着告示文书的,你们空口无凭,我们平头百姓如何信服?”旁边的乡亲也都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能你们说收粮就收粮,好歹让我们弄清楚真假。”

  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差役一把推开言枫,凶狠狠吼道:“你小子能耐是吧,早看你不顺眼了,带头抗命是吧?要不要尝尝杀威棒的味道!”

  白脸粮官冷笑道:“要文书?官爷我的嘴就是最好的告示文书!再闹事,别怪我不给你义父面子!”

  “你敢!”余灵湘从人群中挤进来,说道:“没有告示文书,你就是纵兵抢粮!与贼寇何异?待我回芒县,非得在县令面前告上你们一状!”

  白脸粮官自然认得余灵湘:“姑娘我认得你,你是县里驿站余大人的明珠,但是我话撂在这,谁来都不好使!”

  楚谦也是义愤填膺,怒吼道:“要粮食!我们没有!这些都是我们的救命粮,朝廷律法我们不懂,我只知道我们粮食都交过了,家里只剩过冬的口粮,不交!”

  “对,不交!”众人纷纷嚷着。

  一个兵丁附耳对粮官道:”头儿,跟他们这些刁民啰嗦什么,把带头闹事的几个绑了,不给他们来点硬的不会就范!”

  粮官不耐烦说道:“里正,交粮的事情你给我处理好了,不交,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自古官逼民反,但里正清楚,如果顶着朝廷指令不顾,唯恐招来杀生之祸,粮食精贵,但没有什么比安宁更重要,交了粮息事宁人方为上策。

  可是乡亲们根本不听里正的劝说,纷纷指责里正与粮官沆瀣一气。

  粮官坐不住,喊道:“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在这争吵,弟兄们,挨家挨户搜查,粮食不够,家禽来凑!有其他吃食的也可抵扣!”

  楚谦怒气暴起:“你们分明是强盗!今天敢抢粮食,明天就敢抢人!”

  粮官抓住楚谦的衣领,恐吓道:”小子,你没说错!现在征收的只不过是粮食,粮食交不齐,我敢保证,明天就会抓你们充军!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一个都跑不掉!”

  此时人群彻底乱了,有人哀求,有人咆哮,有人哭泣,有人质问,场面一度失控。

  白脸粮官震慑不住,唯有加快收粮要紧,又换了一副嘴脸,对里正说道:“你是一村之长,要搞清楚,是粮食重要还是命重要?前线兄弟们挨饿受冻,在战场厮杀,后方老百姓不支援,西蛮打进来,你们以后就有安生日子过吗?”

  言枫冷静一番,觉得粮官虽然行为粗鲁但是言之有理,遂对里正说道:“也罢,我来安抚乡亲,朝廷旨意不能不从,现在交粮好过充军之苦!”

  余灵湘劝说道:“乡亲们自己都食不饱腹,哪有闲余?”

  粮官说道:“说书的知晓律法明事理,我话都说这个地步了,不必在作口舌之争,抗旨不遵本就可以拿下你们充军或者抓捕入狱,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诉道理,无非给驿丞大人和申掌柜面子,里正,我时间不多,你看着办!交粮还是交人!”

  言枫见招拆招,说道:“你们是粮官,粮库官兵没有权力行使征兵权和抓捕的权力。”

  乡亲们根本不愿意交粮,势要跟粮兵争个鱼死网破。

  里正劝说无果,用眼神向言枫求助。

  言枫无奈,只有一个化解之法,遂对粮官说道:

  “我的粮食你还要还是不要?”

  粮官看着板车上鸿升米店的商粮,疑惑问道:“你说说拿这个粮食交差?”

  言枫点点头:“这些粮食本来就是我义父行善用来救济乡民的,你都看见了,大家不是不愿意交,实在家中羞涩无法交差。他们山民家里有的不过一些陈年粗粮,我这可以县城鸿升米铺上好的精细口粮,蒸煮好软糯可口,大人要是将这拿回去给仓庾交差,也算办了一件美差,何乐而不为呢?

  楚谦阻拦道:“不行!这粮食不能给他们!”

  言枫制止楚谦:“二哥,现在这情况,交不出粮食乡亲们都要遭殃,你也不想上百口老老少少进县衙大牢吧,交了,往后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楚谦说:“我和曾九、戚博都不怕从军,就怕乡亲们忍饥挨饿,哎!三弟,你点子多,脑子灵光,这事我不管了,你说了算!”说吧,气愤地甩手离去。

  粮差们见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抱怨和反抗,美滋滋搬上粮食,记账的小吏对粮官说道:“主事的,他们这些粮食勉强可以交差!”

  绑好粮食,临行前白面粮官撂出狠话:“行,今天你们命好,有贵人相助,又有驿丞大人的千金撑腰,我们这还有差事,等着回去复命就不同几个毛孩子计较,下次不要鲁莽行事!与朝廷为敌就是自寻死路!”说罢招呼一众兵丁拉上粮食就走。

  “既然粮食收齐,走,弟兄们!走,去下一个村庄!”话毕,征粮队朝芽庄方向前进。

  胖墩嘟囔着:“这哪是官兵,分明是强盗!”对里正爷爷抱怨道:“好不容易得的粮食,就这么让他们收走了,我实在不甘心!”

  曾九说道:“要不我们几个蒙上面化作强盗,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埋伏劫了他们?”

  里正气愤呵斥道:“你们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那可是杀头掉脑袋的事,你们是不想庄子安生了是吧,去去去!该回家的回家!”又驱散了院子里面的乡亲。

  言枫若有所思,这才是个开始,兵荒马乱的日子恐怕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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