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年(1592年),袁了凡回京述职,因为他曾经在1591年向朝廷上奏折陈述过对西夏、朝鲜用兵的方针和策略,再加上朝廷喜欢安排文官掌管兵部,所以万历皇帝就将他安排到了兵部任职,升兵部职方司主事(正六品)。
升职的原因,并不是朝廷喜欢他,而是太多人推荐他了,受到了二十七次举荐,还被宝坻百姓建了生祠,为了笼络人心,所以朝廷还得用他。
同在这一年,朝鲜半岛烽火连天。日本狼子野心,铁蹄踏破朝鲜的宁静,王京沦陷,八道(道,是朝鲜和韩国的一级行政区,相当于我国的省)之中已有七道落入敌手。仅存的义州一带,如同孤岛般顽强坚守,与明朝接壤,成为朝鲜最后的希望。
朝鲜国难当头,情势岌岌可危。他们深知,单凭自己的力量已难以抵挡日本的侵略。于是,朝鲜的使者们纷纷踏上前往明朝的征程,他们的脚步匆忙而坚定,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寻求明朝的援助。这些使者如同穿梭在风雪中的信鸽,传递着朝鲜的求救信号。
万历皇帝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能坐视朝鲜的覆灭。于是,他毅然决定派遣大军前往朝鲜,与朝鲜人民并肩作战,共同抵御日本的侵略。
1592年8月,朝廷一纸诏书,将兵部侍郎宋应昌推至了风口浪尖,命他“经略备倭事宜”。宋应昌就向皇帝上奏,准请袁了凡为军前赞画(相当于参谋)。1593年1月。袁了凡跟随宋应昌、征东提督李如松一道渡过鸭绿江,踏上了抵御日寇、光复朝鲜的征程,当时军权掌握在提督李如松手中。
正月初八(1593年2月1日),天寒地冻。李如松谋划会攻平壤,决心一举歼敌。经过激战,明军大获全胜,歼敌万余,光复了平壤。随后,明军乘胜追击,收复了开城、白川、牛峰、平山等地。日军全线溃败,狼狈撤至汉城。这一战,扭转了半岛战局。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袁了凡却意外地遭到了主帅李如松提督的弹劾。这看似出人意料,其实背后原因并不复杂。在权力的漩涡中,与主帅的步调不一致,甚至与之作对,往往难逃此劫。
李如松,李成梁之子,这对父子组合堪称明朝辽东铁骑的绝代双骄。而袁了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六品主事,在他们这样的武将世家面前,确实如同尘埃一般微不足道。那么,他为何敢于与这样的巨头作对呢?
据说,正直的袁了凡对李如松使用诈和的策略极为不满。他认为,这样的战术虽然能取得暂时的胜利,但却有损大明朝的国威。此外,他还指责李如松纵容手下滥杀无辜百姓,用无辜的生命来换取军功。虽然二人最后和解,但已经埋下了仇怨的种子。
在这权力的角斗场中,袁了凡的言行举止无疑给自己招来了巨大的麻烦。三月,两人的恩怨纠葛终于爆发。主帅李如松,因对袁了凡的不满,列出了他的十宗罪,将其弹劾。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平息。事后有言官向皇帝上书,指责袁了凡在宝坻县任上纵容百姓欠税逃税,罔顾国法,败坏纲纪。
本来就不招朝廷喜欢的袁了凡,终于被减税之事所累。三月二十六日,皇帝下旨,将袁了凡削职为民。
减税之事不是朝廷同意的吗?所以很多人认为袁了凡的被削职,是前线文武矛盾的展现,比如彭绍升《居士传》、乾隆《宝坻县志》等均持此观点。袁了凡在前线与李如松确实有过公开的矛盾,但是真正导致袁了凡被削职的,另有原因。
先说袁、李矛盾。二人的矛盾,实际上是南北军矛盾的缩影。平壤战时,北将李如柏建议堆沙桥以便登城,南将“不答,终不用其桥”(《宣祖实录》宣祖26年二月二十日条)。平壤战后分功不均,李如松袒护北军,使得矛盾彻底爆发。北军的斩首,南军全都说成是杀朝鲜人冒功;而李如松稍稍夸赞几句南军,李如柏、张世爵等北军大佬便把南军骂个狗血淋头。袁了凡和李如松的交集,就在“滥杀朝鲜人”这个问题上。
杀良冒功这项罪名,几乎是弹劾边将少不了的戏码,而在东征军中也有这样一个有鼻子有眼的故事流传:北军中的“向义鞑子”会跟着朝鲜人尾行,走到四下无人之处,一刀砍了脑袋,削去头发(中朝成年男子皆蓄发,只有日本剃发)拿回去报功。而这种把辽东军说成日军的流言,南兵背后的文官似乎难辞其咎(比如黄应旸就曾经宣扬说“提督辽东人,不辨皂白,只喜杀戮”)。而当流言纷然时,袁了凡站出来指责李如松,问他为什么做这种事。提督当着袁了凡的面“攘臂大叱”,并骂道:“可恶老和尚,何处得闻此语?”袁了凡则淡淡回道:“此是公论。”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袁了凡以“闻之误”为由向李如松道歉,而“北将亦叩头谢罪云尔”。(《宣祖实录》宣祖26年二月二十日条)
袁了凡由于在南北矛盾中偏向南军,导致李如松破天荒地“以十罪劾了凡”(彭绍升《居士传》卷四五),可见二人之仇怨。
袁了凡的被削职,据《明史》卷二二四《孙鑨传》和《明神宗实录》万历二十一年三月初四条可知,与万历二十一年“癸巳京察”中的政治斗争有密切的关系。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三月由吏部尚书孙鑨、左都御史李世达和考功司郎中赵南星主持的癸巳京察,臣僚乘机徇私毁誉,结援同党,有大批的大臣被罢免,吏部文选郎吕胤昌、给事中王三余,均被斥黜,引起轩然大波。事后言官又劾论吏部稽勋司员外郎虞淳熙、兵部职方郎中杨于庭、主事袁了凡。这三个人都不是大官,但是参劾得都有深意:虞淳熙是孙鑨的同乡,无大错处;杨于廷在此前的宁夏之役中有功,甚至还未叙功;袁了凡则是正在辽东宋应昌幕下的一个赞画(参谋)。从公允的角度看,这三个人都不当去职;但是如果这样做了,就会给皇帝留下“吏部结党营私”的印象。孙鑨不虞有诈,上书辩解表示贬袁了凡可以,虞、杨无过。接下来,给事中刘道隆弹劾吏部“曲为解说”,是回护同党。皇帝闻言大怒,下严旨称吏部“回奏不伏罪,明是专权”,并且将赵南星降三级外调,吏部堂上官夺俸三月,被提到的虞淳熙、杨于庭、袁了凡三人尽数“冠带闲住”(免去现任职,但可以保留官员身份,回家自省)。于是孙鑨和李世达同时上书辞职,并且为赵南星辩护。同时,于孔坚、陈泰来、魏允贞等言官也上书为赵南星辩护,认为此次京察是有功无罪,结果都遭到贬黜的处分,朝中言官“几乎一空”。同时,愤怒的万历皇帝还更改了对袁了凡等三人的处分,从“冠带闲住”改为“削职为民”,还捎上了赵南星。
袁了凡被削职后回到故乡嘉善,知县章士雅聘其为重修县志主笔,负责编修《嘉善县志》,后来他迁居到江苏吴江芦墟镇赵田村,在那里建了一个万卷楼,并在那里持斋修行,著书立说,自号“赵田逸农”。他一方面结合儒、佛思想著书劝善,另一方面在举业文章上多有建树。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袁了凡在69岁时撰《立命之学》(《了凡四训》第一篇)。
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七月去世,享年74岁。
天启元年(1621年),袁了凡被朝廷追叙东征功,下诏追赠尚宝司少卿。
乾隆二年(1737年),袁了凡入祀嘉善县魏塘书院内的“六贤祠”。
袁了凡博学多才,在历数、律吕、水利、兵事等方面,皆有造诣,一生著述颇丰。据不完全统计,共计有著述22部,198卷。
袁了凡的人生轨迹,如同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深深地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积德行善,固然是为人之本,但仅凭此还远远不够,因为心念一起,命运就会出现变化。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即便是你为了百姓鞠躬尽瘁,若不能与领导心意相通,也难免遭遇无端的弹劾与阻挠。
从政之道,如履薄冰,需得巧妙平衡。你既要怀有一颗为民请命、造福百姓的赤子之心,又需学会从全局出发考虑问题,与领导和谐共舞,相向而行。否则,恐怕还未等你实现心中的理想,为百姓谋得福祉,便已被领导的风暴所吞噬。
在这个充满变数的舞台上,袁了凡的故事如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每个人的影子。让我们从中汲取智慧,学会在坚持正义与全局时势之间找到最佳的平衡点,书写属于我们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