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翊直接跃下观众席，跑到沐雪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她的眼中噙有泪水，却努力控制着不让它落下。

　　“没事，队长，区区一只眼睛而已，能换那帮老家伙一夜噩梦，足够了。”沐雪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看着面前快要哭出来的司空翊，脸上依然挂着胜利的微笑。

　　“有人需要天使姐姐的帮助么？”几个人回头看去，洛晨笑着跟司空翊打了个招呼，从观众席上飞了下来。她把右手放在沐雪那只受伤的眼睛上，治愈之力就从她身上汩汩涌出。沐雪感觉到眼睛上有着不那么剧烈的疼痛感，似乎是眼球周围的组织正在缓缓生长，神经重新连接。已经被挖出眼球的眼眶内似乎渐渐感受到了光芒。

　　几分钟过后，洛晨收回了右手。她舒了口气，平静开口道：

　　“好了，睁开眼睛试试看。”

　　沐雪尝试着缓缓睁开那只受伤的眼睛，她的眼皮微微颤抖，因为恐惧，一连几次都没有成功。最终，她咬了咬牙，同时睁开了两只眼睛。眼前的景色同曾经一样，明亮而又清晰。

　　“真是……太感谢你了……”司空翊哽咽着，朝洛晨道谢，而洛晨却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如此。

　　“要谢，就谢暮缡吧。是他把你们的事情告诉我的。话说，这帮老家伙也真是过分啊，我都想替你们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了。话说回来，我想求你件事，武器大师小姐。”

　　司空翊点了点头，表示不论什么事情自己都会帮忙。洛晨微微一笑，贴着司空翊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下一场比赛很快就开始了。狼组的佐克对白雯，凤组的莱塔对雾央。

　　两边都是毫无悬念的比赛，莱塔的实力，暮缡再清楚不过。他不需要特别认真就可以轻松拿下这场比赛。而另一边，佐克的实力在第一轮比赛之中就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想要对付如此强大的天眷者无异于痴人说梦。

　　莱塔仍旧是那副慵懒的样子，而对面的雾央则紧张地快要哭出来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场比赛就要对付这个怪物级的敌人。但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拼一把试试。

　　她把手中的法杖插到地上，口中快速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黑色的魔纹就浮现在她的身体上，大腿，腹部，手臂，胸口，眼周都缠绕着黑色的魔纹，仿佛一只怪物附着在她身上。

　　瞬间，场中出现了无数雾央的幻体，她们同本体一样，口中不停念诵着咒语。嘈杂的念诵声让人心烦意乱，狂躁不安。而莱塔却不为所动，依旧慵懒地靠在场地中央一根他制造出的柱子上，看着对面一群兔耳女郎在那边念诵佛经一般，发动着魔法。

　　当莱塔再次抬眼望去时，周身已经是一片雾霭，而先前嘈杂的声音也都已经消失，周围是诡异的安静，让人背后发毛。

　　“开始了啊。”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束火光在莱塔刚刚的位置炸裂开来，而后是刺骨的猛烈寒风，狂风卷携着火焰向莱塔袭来。莱塔向后一翻，右手一抬一挥，一堵土墙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面前，挡下了袭来的火焰。

　　咔！

　　一道惊雷从空中落下，直奔莱塔而去。莱塔举起左手，电流从他指间传入，又从他的右手流出，原本攻击莱塔的闪电反而被莱塔利用反击雾央。随着闪电击中竞技场边缘的围墙的轰隆声，竞技场中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莱塔突然感觉周围的粒子运动有些奇怪，眼中的场景也变得虚幻模糊。雾央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面前。她们围绕着莱塔卖弄着自己的身姿，挑逗着莱塔。

　　“幻术么，有意思。既然如此，我就陪你玩玩。”莱塔嘴角一翘，随手甩出两条锁链捆住了雾央的脖子把她拽倒在地上。而后他打了个响指，一个王座就凭空出现在了他身后。他向后一仰，直接坐在了王座之上。手中还握着雾央脖子上的锁链。周遭的环境也出现了变化，原本弥漫的雾霭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岩浆。岩浆之中，不断传来痛苦的哀嚎。所有雾央的分身都被困在岩浆之中狭小的陆地上，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莱塔拉过锁链，雾央就连滚带摔地来到莱塔面前。他攥着雾央脖子上的项圈，一脸邪魅地盯着面前的兔耳女郎，而面前的雾央已经快要哭了出来，满脸都是恐惧与抗拒。

　　“没想到本体居然和分身混在一起行动，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好了，你想要什么惩罚呢？”

　　莱塔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岩浆之中，各种烧红的刑具就浮现出来。烙铁，皮鞭，绳索，大锤，钳子，带有倒刺的棍棒……

　　混合着岩浆之中的哀嚎，雾央分身的哀嚎也不断传到本体长长的耳朵中。烙铁烫在分身白嫩的皮肤之上，绳索捆住分身的脖子与四肢，炽红的皮鞭抽打在分身的每一寸肌肤，这里仿若古代典籍所描绘的无间地狱……

　　一瞬间，整个竞技场内都是雾央的哀嚎声，痛苦的悲鸣声，和不断的求饶声。雾央的分身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只剩下一个本体在恐惧中苦苦坚持。

　　然而场上的观众却一头雾水。在他们眼里，莱塔一直慵懒地坐在场中的座位上，而他对面的雾央和分身就不断的嚎叫，挣扎，直至消失，似乎陷入了一场恐怖的噩梦。一边的暮缡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认输……”被恐惧支配的雾央最终还是妥协了，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认输，这个抖S会怎么折磨自己。

　　“那怎么行，还没给你这只坏兔子惩罚呢？”莱塔张开嘴，一副要吃了雾央的样子，雾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恐惧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而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啪！

　　莱塔微微跳起，弹了雾央一个脑瓜崩。雾央一下子痛得捂着脑袋蹲了下来。

　　“当你与别人连接的时候，别人也可能利用你的连接来控制你，不要随意进入别人的内心，那里有他不想诉说的过去和秘密。再见，兔女郎小姐。”莱塔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竞技场。

　　“莱塔对雾央，胜者，莱塔•菲罗克斯。”

　　……

　　另一边，面对绰号魔王的佐克，白雯不由得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紧握着手中的步枪，不敢放松警惕。而佐克却轻松得多，他看着对面的女士，微微一笑，直接翘起右腿，浮空而坐。

　　“白雯小姐，不必那么紧张，就算是比赛也不必一开始就舞刀弄枪的，我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想和你谈谈，请坐。”

　　白雯只觉得身体一沉，似乎有人把住自己的肩膀把自己按在了一个看不见的椅子上。

　　“谈什么？”白雯依旧紧握着手中的步枪，丝毫不放松。

　　“没什么，几个问题而已。白雯小姐，你，是为什么而战斗的？就像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样，人类会为了金钱与权利互相争斗，动物会为了食物和繁殖的权利而拼个你死我活，就连植物都会为了一寸阳光而攀比生长。而你，是为什么而战斗的？”佐克眼神严肃，双手紧握垫在颌下，似乎十分期待白雯会如何回答。

　　“我是军人，我只会为我的国家而战。”白雯没有犹豫，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而佐克微微一笑，松开了双手，向后靠在了座位的靠背上。

　　“那么我到想问，凯恩斯内存在真实么？”

　　白雯听到这，愣了一下，没等她反驳，佐克又继续他的发言。

　　“不止是凯恩斯，纽斯特，波隆姆，尼弘，菲戈莱恩，安戈斯等等，世界上全部的国家都是一样，他们之中，存在真实么？政局腐朽而又混乱，军队脆弱不堪，所谓的共和不过是虚伪的谎言，各个国家的领导者都在私下摩拳擦掌，暗暗竞争。而我们就生存在如此的虚伪之中，从上到下布满了欺瞒，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真实么？”佐克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似乎也有些激动。

　　“我不清楚这个国家是否真实，我只是个士兵，我的职责只是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民，使他们免遭伤害。”

　　“哦，既然如此，如果有可能威胁你的人民的存在你就要清除。人类厌恶战争，而为了避免战争而发动战争，难道你就不认为这很奇怪？”佐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动着手臂，怒目圆睁。而白雯依旧被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我的国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白雯义正言辞地反驳着佐克的话语，试图挣脱佐克的控制。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是哪一个国家的行为。纵观历史，这样的战争还在少数么？即便如此，人类为什么还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重蹈历史的覆辙？”

　　白雯被佐克的话噎得哑口无言，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面前这个疯子。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挣脱佐克的束缚上。而佐克依旧专注而又热烈地阐释着自己。

　　“这是因为人类从历史的教训中学到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人类从诞生之日就分而不合，所以才会有矛盾，对立，而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由一个绝对的强者统领全人类！白雯小姐，你的思想恰恰是错误的，人类世界不需要由人类来统治，而是要由神，由上天所挑选出来的我们来统治！”

　　佐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到空中，而控制着白雯的力量也发生了改变，将她以一种跪伏的姿势死死按在地上。

　　“人民跟随无能的人，信仰虚伪的神，才会导致世间陷入混乱，让人民变得愚昧的是懦弱的执政者，而选出懦弱的人执政的，也正是愚昧的人民，只有出现更加强大的力量，才能够打断这种恶性循环……”

　　“而你们这些不够强大的人，只需要在我们，在我的铁腕统治之下活着就好，你们将不再有矛盾，不再有对立，不再会有人因为无所谓的，可笑的宗教问题，领土争端，资源争夺而死于战争，为了实现这一切，我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被冠以魔王之名，我也，在所不惜！”（注1）

　　“跪下，臣服于我，你就可以前往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痛苦，平等而又美好的新世界。”

　　白雯只觉得身上如同压上山一般的重量。四肢也变得无比沉重，一切的一切都在拉着她向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下跪。而她自然不肯向这样一个反社会的家伙跪下，哪怕自己无法反驳他所说的，她也不会跪下。

　　她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的够向腰间的反重力手雷。她已经大概分析出了佐克的能力。这是一种类似于重力控制的能力，所以他才可以飘在空中，把自己压在这里。不过，对付重力，反重力手雷自然是不二选择。

　　咔！

　　白雯抵抗着沉重的压力，拉开了反重力手雷的拉环。瞬间手雷爆炸产生的力场就把白雯笼罩在其中，然而一切却只是同正常一样，白雯没有飘向空中，而是脱离了佐克的压力控制。

　　“看样子哪怕是反重力手雷也只是平衡了他施加在我身上的加重效果，真不愧是魔王，不过，现在该我了！”

　　白雯抓住手中的步枪，将子弹调整为能量弹，朝空中的佐克开火。然而没等能量弹触及佐克，他将右手向下一挥，身处反重力场里的白雯就被一股力量压在了地上，手中的步枪也被压得粉碎。地面也被压出裂痕，飞溅的碎石也被压了下去。白雯可以听到身上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也从身上渗出。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变形而扭曲。

　　“放弃吧，凭人类的力量，是挣脱不开的。我本以为，在战争中失去同伴的你能够理解我，看样子是我高估你了。认输吧，这样还能少受点伤。”佐克从空中缓缓落下，走到白雯面前。

　　然而，出乎佐克意料的是，地上的白雯，用双臂撑着已经满是伤痕的身体，从地上慢慢撑起了上身。

　　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她再一次摔在了地上，而她没有放弃，依旧不停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

　　“人……怎么会随意……屈服……什么强者啊，弱者啊，都是你这种胆小鬼……拿来遮掩自己脆弱的工具罢了……正是因为敢于反抗不公，人类才走到今天，构建起这个世界……哪怕她仍有许多不良之处，我仍然愿豁上我这条性命为之奋战。而不像你一样，做一个没有勇气直面痛苦的胆小鬼……”白雯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撑起身体，死死盯着面前的佐克。鲜血从她的头顶流下，模糊了眼眸。

　　“你给我记好了……庇护人类生存至今的，不是那些神明……也不是你们那些所谓的强者……而是人类自己敢于直面错误与痛苦的勇气啊！！！”

　　白雯从地面上坐起了身体，两条手臂在重力的压制下从肩膀上断裂开来，喷溅的鲜血洒在佐克脸上，佐克第二次感受到了恐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自己的家人在战争中，在自己面前被杀死的时候。而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解除了对白雯的控制。

　　白雯的头发散乱，遮住了视线。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拖着失去了双臂的身体，一步一步朝佐克走去。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用头砸向佐克的胸口。而后她失去了意识，直直地从佐克身上滑落。

　　直至最后，她也没有认输，哪怕断掉了两条手臂，哪怕浑身的骨骼与脏器都被重力压破，受损。看着地上的白雯，佐克冷冷地笑了一声。

　　“弱者就是弱者，哪怕你做出如此牺牲，又能证明什么。再见了，人类……”

　　佐克朝地上奄奄一息地白雯抬起了右手。

　　注1：改自《最终幻想14》盖乌斯•范•巴埃萨在天幕魔导城最终决战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