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从另一个入口进山。不知何时,面前一个人用后背对着他,拦住了接下来要走的路。山上时隔几米按了照明灯,稍微能投射过来一些光亮。能看的出来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
“我说你能让一让吗?”林野揉了揉发皱的脖子,“还是说,你非要现在打一架?”
袁冰转过身,用手指着林野,“有件事,你得给我一个答复。”
林野倒吸一口凉气,和当年最后一场打斗不同。他能感受到鸡皮疙瘩从脖子蔓延到全身。心口,剩下微微的热度。这是冰簪碎成两半的后遗症。完整的冰簪插在发髻上,还能起到镇静安稳情绪的作用。现在对于林野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的冰簪,还存有微弱的灵力,是百花养护生生不息的结果。
袁冰亮出拳头冲他打来。林野按照老李头教的口诀,在嘴里默念直接伸手掐住袁冰的脖子。他确实不能动弹了!接着林野闭上眼睛,将另一只手里的冰簪抛向空中。一声惨痛的喊叫,响彻整个山谷。破损的另一半冰簪,从袁冰后脖子位置慢慢退了出来。跟空中的半截合为一体,重新落到林野的手中……
一切都因如果的假设变得小心翼翼。如今会有什么变化吗?
躲在暗处的黄宇,不能继续操控袁冰,只能自己现身。今晚是月中能量最大的时候,黄宇想借用天象优势,让林野在无声无息间灰飞烟灭。可惜他的偷袭不太合格,双脚落地,伏在草丛里的萤火虫猛地飞升起来,影响了两个人的视线。
林野的冰簪举在身前,开辟出无阻碍通路。黄宇一看自己很狼狈的驱赶虫子,手中升起一团蓝焰,将虫子一并烧尽。林野就趁这个时机,举着冰簪戳向黄宇的胸口。作为普通人的他,怎么会是黄宇的对手?被人掐着脖子成了随意摆弄的玩偶。
“龙鸣!你真得谢谢我!没有我,你怎么能脱离龙族?又怎么有机会转生成人?你我的恩怨,就在今晚结束吧!我追你追的太累了!五湖四海,没有尽头没有安宁。放心,肉身一灭,我会收敛好你的灵识。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甚至善恶司的死簿里也不会出现你的名字。”黄宇得意的说。
“是吗?”林野感受到脖子不断加重的力道,呼吸越来越困难,“从咱们认识开始,你就一直自卑。我从来没想过跟你较量。无论从欲界天还是游戏人间,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黄宇,你从什么本体修炼成人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像个有情有义的人,能让我佩服……咳咳…咳…”
黄宇摁在林野喉结上的拇指加重了力度。只要动一下林野可以直接被王柠带走。这最后一晚,黄宇怎么会少了折磨的戏份?林野已经眼前漆黑,双手下垂手里的冰簪眼看快要掉到地上。黄宇接住冰簪,一下子扎进林野的心口,狠狠的说:“我特么不想当人。你眼里的人是善人,而杀我的那些人呢?杀我子子孙孙的那些人呢?三百六十行,有那么多可以选择!为什么要用钉子活活扎进我们的脖子,刀入肉,拔骨丢弃。你不是跟我说尊重就能得到同样的回应吗?”
林野抬起手想拍拍他,却落了空,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去。他挤出最后几个字,希望结束所有的怨恨,但……“不要一直站在漩涡中折磨自己,这一切本来就是所有人的不满足搭建的虚幻空间。灵魂不灭,意志犹在。放过…自己…”
黄宇厌恶的扭动着冰簪,往里扎的更深了。林野疼的撕心裂肺大喊,却只换来了黄宇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血一点点染红了林野的衣服。就算黄宇再聪明,也没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现。袁夏用了所有修为打在林野身上,黄宇没承受住巨大惯性,眼看着冰簪冲自己的那一头变成尖锐的钎子,扎进他的脖子,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眼睛透着惊恐不安,想拿掉冰簪的手却抓了空。
林野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黄宇窒息而亡……黑夜变得透亮,能看到很多星星。
罗齐跟王柠是搜救坍塌现场最后一波撤下来的人。孟格格心里七上八下,见到他们俩才放下心。
“哦?罗齐,你脸怎么了?”孟格格走过去仔细瞧着。
王柠替他回答,“刚才罗齐就说心口疼,头晕的难受。跟我在下面撑了好一阵。刚才你们听到两次喊叫了吗?听的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罗齐默默的伸手擦了一下脸,看着手渐渐变成透明。孟格格站在他对面,害怕的捂着嘴巴不敢大声。王柠顺着她的视线看,伸手抓罗齐已经来不及了。
相聚有时,会见无期。
罗齐的分身彻底在龙台镇消失了,而作为普通人的他又生活在什么地方?一时间没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龙台镇依然正常运转。黄宇失踪的寻找通知贴在宣传栏上。王柠和孟格格每天都能看见。那天晚上,袁夏叫人把袁冰和林野抬下山,紧急送进县医院。两个人住一间病房,袁夏负责他们俩的医疗费。在他们还没醒来期间,王柠去看过一次。孟格格要完成对这件事的陈述报告,家门口贴了无人的牌子,三天没敢出门一直在写。
一周后,袁夏开着她招摇过市的越野车,把两个病人从县城接回来。路上,她的嘴就一直不肯停下来。
“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把矛盾说开了?整整七天住一个房间啊!这么好的机会居然白白浪费。我哥住山上,北头。你在花坊,南头。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们攒个局子喝个三天三夜才管用啊?”袁夏说渴了,把矿泉水递给她哥,她哥拧开瓶盖夺回来一口气喝了半瓶。
袁冰受不住妹妹的唠叨,央求道:“我们的事,你这个大老板就甭操心了。我心里有数,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谁让他往我脖子里戳那冰溜子,害得我多少年又疯又傻。”
“是我多管闲事。你不疯不傻。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娇俏的小郡主,甘愿给老黄做暗桩。没有我的冰簪给你顶着,袁夏还能有亲人在身边继续陪着么?我就算再混,也知道你妹离不开你。”林野声音越来越大,受伤的位置隐隐传来痛感。他揉着心口,闭上眼睛仰靠在后面。
袁夏从后视镜看到他的举动,关心道:“你那么难受。要不我给文医生打个电话?”
“没事。”林野深吸两口气,还是觉得有点缺氧,打开车窗看向外面。脑子里回忆着文医生探望他时留下的话,罗齐的分身走了。这是文医生隐瞒的最大秘密。罗齐保留着天界的根性,是拥有双重身份的人。一个身份正常学习生活工作,另一个身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像孟格格一样。那么自己还需要留下来吗?林野思考着。
回到镇上,林野胡思乱想没了机会。旅游项目正式落地。他们在一周前整治了污染环境行为,修缮了水坝河渠。龙眼湖周围加了不少监控,听老田的意思是准备建成候鸟途径的栖息地。采石厂停工了。那边正在琢磨种树或者建一些别的东西。为旅游,花圃,养蚕,酿酒,打造更优质的环境。听着袁夏的解说,林野想起了小桃,她一直念叨的神仙生活。每个人脸上都带有笑容,年轻人返回家乡,孩子们走街串巷的吃喝玩闹。
王柠坐在门口剥生瓜子,旁边架了一口锅,柴火烧的噼啪直响。视线之内多出一双脚,王柠猛的抬头愣住了,扔下瓜子跳起来抱住林野,“今天出院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身体怎么样?我应该去接你的。老田拖着我,撺掇这帮人一起搞工程。霍霍水泥就把我累的半死。今晚说定了,我做了菜上你那吃去啊!还有花圃那边的事,老田说什么都要安排给你。估计是怕你出院之后,日子过得太寂寞。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林野苦笑两声,“老田一整年都不会放过我。你先忙,我自己溜达回去。”
“袁夏把你们俩一起接回来,怎么不把你送回家?”王柠问。
“我想自己走走……”林野留下孤独又瘦长的身影,向着花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