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早早起床洗漱。联系了小桃姐一起去接旅游团，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刘伟。还是戴着眼镜，这几年没怎么变，笑的时候还是会露出芝麻粒似的牙齿。他爱嗑小粒的瓜子，不善于聊天，天天对风向坐标非常感兴趣。偶尔跟林野得瑟一下游戏玩到了第几关。

　　“林野！你变帅啦！”刘伟轻轻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他们关系变亲近，还是有一次刘伟挨揍，林野用胳膊帮他挡了一棍子。

　　“你别开玩笑了。小雅说我看起来起码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你现在搞水利？这差事不错啊！”林野跟他并肩站着，等着团员陆续上车。

　　“嗐…都是不好端的饭碗。真搞实事，我也不这么抱怨了。听说这的龙眼湖水质出了名的好。我们单位就让搞点样品回去。”刘伟偏头看他，“烫伤的地方好点了没？”

　　林野里面穿了衬衫，稍微能看到一点痕迹，“没事。医生给的烫伤膏挺好用的。我刚来这没多久。咱们边走边聊吧！”

　　他们最后蹬上车，彼此介绍了这几年生活工作的变化。有说有笑到了离龙眼湖最近的车辆停泊场所。下车后，他们三三两两跟着小桃一起往湖边走。刘伟让林野多给他拍一些周围植被的照片，回去后他好做一些分析。

　　当整个龙眼湖，在骄阳的照耀下呈现在眼前时，林野很震惊。跟夜晚看到的不同，它更加庞大，广阔，震撼。从岸边修了两条栈道，直通湖中心一个座竹亭。竹亭里，有几个人正在钓鱼。

　　刘伟拍照走的慢了一些。小桃在后面，跟黄宇介绍这座湖的作用。林野稍微能听到黄宇一两句不屑的话。大概能知道黄宇已经在这周围投资了几个项目，未来可能把这里打造成旅游景区。

　　“林野！林野，你快来！帮我把这几个瓶子的水灌满！”刘伟对林野扬了扬手里一书包的空瓶。

　　林野走到他身边，无奈的摇摇头，“谁能想到你虎背熊腰，居然四处搞调研。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个探险家呢！等化验结果出来，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在这里种花，对水质也是有要求的。”

　　“没问题。”刘伟灌好一瓶拿起来对着太阳仔细观察里面的漂浮物，“水质化验在哪里都能做。对了，你说种花？什么时候还跨界搞植物栽培了？你不会是因为前女友的事，丧失了对生活的信心，才躲到这里吧？”

　　“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林野用胳膊戳了戳他，“前两年眼睛出了点问题。现在好多了。原来的工作，是彻底没办法追上去，淘汰的特别快。新人一年比一年厉害。根本指望不了能熬到养老。这不有机会换一个生活方式。我就主动投奔过来了！”

　　“还别说，我是没有办法放弃现在的生活。要是也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想成为登山队员。别看我体格这样滚圆，咱耐力真不错。单位外派的活都交给我。孤身一人，四海为家！特别神气！”刘伟很感慨的扬了扬头，发酸的脖子和刺眼的阳光，让他俩感觉到了炙烤的热度。

　　林野指着亭子那边，“咱们往里走走。起码能挡一阵阳光。”刘伟点点头，擦着汗跟他一起往前走。

　　黄宇对小桃的详细解说还算满意。他这次来是跟采石场签订部分合同。反正能利用到的资源都要全面进行考虑。抛开同行的人不提，只有一个人他觉得特别碍眼。总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因为泼水烫人事件，导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躲着他走路。

　　十多个人走到亭子中间。钓鱼的三个人，其中一个回头，惊讶的说：“哦？林野！”

　　林野循声看去，王柠拿着鱼竿准备加饵料，一身渔夫打扮还挺专业的。他笑着对王柠说：“王哥，你这是罢工吗？这么好的天气居然来钓鱼？店里的生意不管了？”

　　王柠瞥了媳妇一眼，得意的说：“你小桃姐说想熬鱼汤。我这边就赶紧行动啊！”

　　刘伟蹲在桶边数了数，“也很小啊！这湖里的鱼苗，上一次投放是什么时候？”

　　王柠摇摇头，问了身边两个钓友，“没人投放鱼苗。上游水库可能搞一些。”

　　林野看着刘伟又掏出手机拍照，笑着看向湖心。压抑多日烦闷的心情好像舒展了许多。他又拿出一个空瓶，蹲在垂钓的位置，微微欠身去灌湖里的水。王柠接着摆弄自己的饵料，小桃跟他笑了笑就忙着招呼团员拍照什么的。黄宇对钓鱼也感兴趣。站在王柠身边看他摆弄。刘伟跟其他两位钓友交流水质和每次钓鱼收获的个头大小。

　　突然吹来一阵微风，黄宇眯了眼睛后退半步，不巧身体撞上一个东西。接着听到嘭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坠入水中。他瞪大眼睛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林野没有扑腾几下，很快沉入水下。刘伟一边脱衣服一边大声喊道，“林野不会水！”

　　“我去…”王柠骂了一句，脱下鞋子，一头扎进水里。很奇怪，今天的龙眼湖，入水后黑的模糊了视线，根本看不了多远。更别提捞人。几次出水又再次入水，王柠急的眼睛通红……

　　龙鸣，你的头还疼吗？

　　以后我会常来这看你，给你带我喜欢吃的点心！

　　我今天打假又输了。被我将军父亲打的屁|股开花……

　　龙鸣，大战在即。你保护好自己。只要局势安稳下来，我就回来看你。

　　将军阵亡。敌军迁入，一刀割喉。我应该为父报仇，可队伍里伤残众多，他们的老幼妻儿在家期盼。真的不忍心，他们为我家的事丧命。龙鸣，我没有报仇，这么做对吧？

　　龙鸣……我特别想父亲亲手包的包子。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一声一声的呼唤，在林野的耳边层层叠叠回荡。曾经被他下定决心遗忘的记忆，重新叩响了他的心门。为什么又要记起来？这是他被拉出水面时，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接着王柠宽厚的巴掌一次又一次打在他的脸上。

　　“林野！林野！你特么醒醒！别吓我啊！”王柠的声音跑了调。

　　此时在他们周围，黄宇面色凝重一声不吭。小桃打了电话，叫罗齐赶紧过来。钓友七手八脚把林野拖上岸，有听心音的，有心脏按压的，有脱下衣服给他盖上的。直到林野嘴里吐出水来，在场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林野睁开眼睛，竹亭内部房梁结构跃入他的眼中。王柠的圆脸猛地窜到他面前，夹杂着一声怒吼，“你小子特么不要命啦？这里深不见底，差点没淹死你！你真不会水啊？”

　　“……”林野摇摇头，他想说话，被嗓子里的异物感折磨的干咳不止。

　　一个人跑过来，熟练的抄起林野的胳膊，要扶他站起来。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林野的心漏跳了几秒。他确定在家中的镜子前，见到的是以龙鸣身份生活的自己，对罗齐只觉得有未尽到的责任…刚才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可以肯定就是罗齐曾经对他说的话。

　　罗齐看着他的眼睛，眉头拧在一起很担心，“你还好吗？”

　　下一秒，林野晕了过去。罗齐从竹亭一直把林野背到停车场。在林野晕过去的瞬间，罗齐的第一个感觉恐慌。这也是他第一次能准确描述自己内心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