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厚厚的稻草上,凌绹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这是他穿越到大唐的第一个晚上,就这么突然地来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回去干嘛?其实凌绹的心底里有些窃喜,离开那些让他烦恼的人和事,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眼前浮现起温馨的那张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对于自己的妻子,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说不上爱,也说不上不爱,几年下来,他只是习惯了生活中有一个人陪伴,但是从来没有从她身上找到心灵激荡的感觉。或许她会找到一个更适合的人,希望她开始新的生活,凌绹安慰自己。
以后如何在这唐朝里生存发展,凌绹一点也没有头绪,更没有准备。喜欢读史的他对唐朝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但更多的是喜欢大唐的贞观之治,更喜欢大唐的盛世风流,喜欢李白《将进酒》的豪迈,也喜欢杨玉环霓裳歌舞的销魂。
但是对于安史之乱后的中晚唐,凌绹一点也不喜欢,他觉得那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之后的英雄,没有了青春的健壮与风采,丧失了创造力,剩下的时光只是拖着残躯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在回忆时才能触碰一下昔日的辉煌,然后看着生命一点一滴地从身上消逝。
想到这些,凌绹有些沮丧,想起他穿越到的开成五年,距离黄巢之乱和唐朝灭亡就几十年了,在以后的岁月中,更多的是动荡和战乱,民不聊生和流离失所将是人们生活的主流。想到这些,凌绹隐隐有些头疼。
不过后悔显然是没有用的,既来之则安之吧,凌绹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一夜竟然无梦。
次日清晨,凌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毕竟是年轻人,一觉醒来,感觉精力十足。走出房门,看见周老汉两口在院子里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凌绹赶忙走上前去,问候道:“爹、娘,你们早起来了,怎么不叫我?”
周老汉道:“你还年轻,觉多,就多睡会子。饭你娘做好了,一会儿吃完了在家歇着,我这就上山砍柴去。”
凌绹道:“我和爹一道去,也能帮爹爹担一些。”
周老汉道:“也罢,去山上转转也好,散散心。也不知前几日下的套子有没有套上几只山鸡,有的话也能打两日牙祭了。”
凌绹便飞快地吃完了饭,待起身时,看见周婆婆从屋中捧出一套粗布麻衣来,又指着凌绹身上的T恤说道:“你这身衣服不知道什么料子,只看着单薄了些,山上风凉。这是原来给虎子原来穿的衣服,厚实些,你换上穿了吧。”说着,周婆婆的眼中又滴下泪来。
周老汉叹气一声并不说话。
凌绹道:“娘你别难过,我以后也会跟虎子一样孝顺你们二老。”说着便接过衣服走入屋中换上,古人衣服一般都比较宽大,凌绹穿上后也并不觉得小。
出来后,周婆婆又叮嘱道:“别人问时,你只说是我娘家外甥就行,省得别人问起来时惹麻烦,爹娘只在家中叫就行。”凌绹点头称是。
周老汉扛着扁担,凌绹提着柴刀,两人走在山间的小道上。周老汉虽年逾五旬,可长年在山中行走,身体倒还算健旺。虽然路边不时有几片怪石露出,但山势并不很陡,周老汉也刻意放慢速度,因此凌绹倒也不觉得难行。
时日已到盛夏,可山高林密,一丝也感觉不到暑意。枝头上,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啾啾”鸣叫,甚是好听。凌绹捡起块石子丢过去,鸟儿受了惊吓顿时扑棱一下展翅飞开去。路边一片飞瀑从石头上溅下,形成一个小水潭,然后蜿蜒流向山下,汇成一条小溪。
周老汉不时捡起一些干树枝,然后用荆条扎成一小捆,放在路边,等下山时一并挑走。转过一个山脚,只见前面有一块大石,约有一丈多高,石头下积满了落叶。再看时,只见一只山鸡正在落叶上挣扎,却并不飞走,眼见得是被套住了。凌绹一把飞扑过去,将山鸡压在身下,大叫道:“抓住了,抓住了”。
周老汉走上前,从凌绹的身下将山鸡解下来,然后用绳子捆住山鸡的翅膀和脚。凌绹细看时,只见山鸡身上并没有漂亮的羽毛,翅膀灰黄色的,并不十分好看,却是一只母山鸡。
在动物界,一般都是雄性的比较漂亮,用来吸引雌性的目光,比如公孔雀,开屏时会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而到了人类那里,整个状态却反转了过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往往都是女性,极尽涂脂抹粉之能事,有的甚至还想尽各种办法就为了把上半身挤出一道深深的沟来,努力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为什么人类和动物在这方面的习性不一样呢?凌绹一边胡思乱想着。
“歇会子吧,刚才都走了半天了,看你也出汗了。”凌绹对于生物学的思索被周老汉的声音打断。
坐在石头上,凌绹问周老汉道:“爹,这山里有大老虎没有”。
周老汉道:“怎么没有,往深山里走,老虎、豹子都有,只不过这些年山里的人也不少,这些大兽也很少下来了,上边它们也不缺吃的,它们其实更怕人。只不过倒是经常有野猪下来,有时还把种的白菜都拱烂了,讨厌的很。”说着,还指指旁边树上一片光滑的树皮,道:“你看,这就是野猪蹭痒痒蹭的。”
“那为啥不下夹子抓几只呢?”凌绹问道,“那样就有几个月的肉吃了。”
周老汉叹息道:“那东西凶着呢,力气大得很,一般的夹子根本就夹不住,除非挖深坑装陷阱,不过那东西也鬼着呢,好像能闻出来下面有坑,楞是绕着走。再说我年级也大了,一个人也没力气弄这些。”
“我跟你一起弄啊。”凌绹有些跃跃欲试。
“明天吧。”周老汉答应道:“今天不行了,没带家什,这坑可是不好挖哩,得深点才行,就怕碰上大石头,就挖不下去了。”
两个人又砍了些柴,这才准备下山。本来凌绹坚持要自己挑着这百十斤柴下山,不过走了几步路,看他这龇牙咧嘴的样子,周老汉就接了过来,说:“你的肩膀还嫩哩,挑不动这么重的担子,等筋骨慢慢打熬皮实了再说。”凌绹只好满面羞惭地拎着山鸡跟着周老汉后面走下山去。
第二日,父子两人吃完饭后依旧上山,这次带上了铁锹、绳索和篮筐等物事。
没有走昨天的山路,周老汉带凌绹顺着另一个方向上山。约摸走了半个时辰,眼看到半山腰,周老汉在一片灌木丛边停了下来,在附近端详了半天,指着地下一处地方道:“就是这里吧。”凌绹四周张望一下,看起来这个地方算比较偏僻,没有人迹,要不然回头野猪没有抓住却把人掉下去伤到了就麻烦了。
事实证明,挖陷阱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刚开始还行,等到坑有近一人深的时候挖起来就比较吃力了,只能边挖边将土和小石子用篮筐拉上去远远倒掉,加之唐朝的铁锹并不是十分锋利,这就更增加了挖坑的难度。何况坑里还不时出现大大小小的石头,须将石头一点点扣出来。还好这次没有碰见磨盘大的石头,这还算比较幸运,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尽管两个人轮流着挖土,一天下来,两人已是筋疲力尽、狼狈不堪了。眼见得日影偏西,周老汉看看坑挖得约有两人高了,觉得差不多够深,便将刚才用柴刀削好的几根一头带尖刺的木棒递了下来,吩咐凌绹埋结实些,毕竟野猪的皮厚,否则即使野猪掉下去扎不死可不容易捉上来。
夜色慢慢上来,凌绹折了一些长的树枝架在坑上,然后仔细铺上一层草皮,远近看一看,觉得还算满意,就只等野猪自投陷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