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周,审讯案件共有两大部门。
一个,是针对普通百姓开设的刑部,各地县衙府衙中,涉及到刑狱之事,均归刑部管。
另一个,是大理寺。朝廷里的官吏犯了事,便是大理寺管。此外,一些难以破解的悬案,也会转交大理寺。
自大理寺成立以来,抓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个三品的尚书。还真从没有人来状告王侯犯案的。
太子殿下来这一次,算是开了先河了。
陆居和看了眼其他人,凑到太子身边小声道:“那啥,师弟啊,我知道你们之间在相互争斗。但我大理寺是真的惹不起那些侯爷王爷,你看,要不,你去找大宗正试试?他专门管这事儿,他不怕呀。”
见陆居和师弟都叫上了,齐桓自然也不会摆谱,悄声道:“师兄啊,我也不是真要抓他,就是派点人给我去吓吓他就行了。”
“吓吓他?”陆居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做了啥事儿了吗?”
“你看到我带这人没有?”
“看到了,到门口腿就软了,身上还穿着天工院的衣服,我还以为是你带来要我们审讯的。”
“他用不着审,他可是证人,证明益阳侯犯事的证人。”
陆居和又看了眼许勿,后者好不容易站稳,见大理寺卿看了眼自己,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你先告诉我,益阳侯犯了啥事儿了。”
“天工院不是做花灯嘛,从蜀地运了一批料子,路过柘山被砸坏了不少。”
“这事儿我听过,昨天上午许其上报的。难道这落石跟益阳侯有关?”
“暂时还没有。”
“那你跑来跟我借人抓益阳侯?你这都还没确认嘛。”
“诶,我这是要去找证据的。问你借的人里武功高不高另说,关键是会发现线索和审讯。”
陆居和捏着下巴,回道:“眼下确实没什么事儿,倒是可以借你几个。但话我可说在前头,真要抓益阳侯,你可得去宫里请旨来我才敢,不然我跟这几位的家里以后就不太平了。”
“放心吧,有了线索和消息,我肯定去宫里请旨。”
陆居和再三确认,这才回头叫了几个人,骑马跟着齐桓出城。一路行至柘山下,落石已经被清理到一旁,毕竟这条路也是条官道。
齐桓抬头看了眼山上,道:“这里并非什么绝壁,自然不可能是土质松动落石。所以啊,必然是人为的。”
众人觉得有理,但具体如何还得上山再说。
行至山上,有许多矿坑,坑里还有不少人在忙活。这让其余人颇为惊讶,唯独齐桓面带笑意。
“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那边的马车没有?”
众人顺着指向看过去,发现一辆马车停在坑边,一部分人在坑里往下挖,另一部分则用背篓装着沙土运到车里。
“看是看到了,但……实在没看懂这是在做什么。”
“这就要从五年前说起了。”齐桓道,“五年前,益阳侯的母妃家,也就是做玉石生意的吴家,在柘山上发现了一处玉矿,那可高兴坏了,当即派人来这儿挖掘。
挖了五年,出产的玉石却并不多,在后来一年更是连工人的钱都不够付。要是放弃吧,里边儿又还剩着不少玉,可不放弃吧,吴家又不想白养着。
腊月中旬的时候,吴家知道齐禄做了侯爷,想要干些大事儿,于是顺手就把这个坑丢给了益阳侯。”
介绍完情况,齐桓道:“诸位都是在朝廷的人,想必也清楚,我大周挖矿采石,必须要向附近府衙县衙报备,但诸位可在这发现一个衙役的踪迹?”
这个条例他们哪儿会知道,但这话出自太子口中,而太子岂会随意编个条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于是,众人一边表示确实有,一边心中对太子的记性表示赞叹。
这种条例确实存在,但与之无关的齐桓自然是不可能去故意记住的。这只不过是在调查各王侯的黑料时,夹在其中的一条而已。
既然已经确定了有问题,那么接下来便是证明其幕后是谁。
几人找到了两个工头,亮明身份后,都不用怎么吓唬便全都说了。当下寻了一张桌子,将纸笔砚台取出,写了一份诉纸,并让几位工头摁了手印。
回京后,齐桓并未去宫里请旨抓人。眼下有了证据,大理寺自会上报。
“你说,这一手对益阳侯也造不成伤筋动骨,他图什么?”朱昌听完,对李谐问道。
“我猜,目的有二。”李谐喝了口茶道,“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眼下之罪虽然小,陛下那边会惩处但顶多罚点银子,可这样一来,有了劣迹的他想要获得其他文武官员的认可,便难了。
其二,陛下让他去配合天工处理材料,而非调查。他如此做,其实算是自作主张。陛下让他娶成国公孙女为太子妃,他有气无处撒,眼下就借此机会打一下益阳侯,让皇室跟吴家矛盾再深上一点。”
“前者我算是明白了,后者……就查了一个玉矿,就能破坏吴家和皇室的关系?”
“吴家无记录的矿可不少。接下来,想必有很多曾老的学生,会写奏折上去了。”
事情的确如李谐预料,短短两天时间,状告吴家非法开矿的奏折不下十份。
要是装作不见,那伤了官员的心;要是真去处罚吴家,那便会被认为是对吴家宣战。
这一次,齐省着实感到伤脑筋。
不过这些与齐桓倒是关系不大。
这几日,齐桓游历京城何处,几乎走了所有的街巷。无论是宫里还是烟云阁,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直跟随保护的朱昌也好奇问过,但齐桓只是摇头不说。
当走完全京城,已经是正月十四,从正月十五开市起,便算是进入了上元节,一直持续到次日开市。
大花灯已经彻底完成,运到了城外,天工院也空闲了不少。就在这时,未先行通知的太子到了。
“天工院一部今日可有要事?”
许其虽心有疑惑,但还是答道:“近来主要任务便是花灯,眼下已经完成,故而没什么要紧事。”
齐桓点点头,道:“那如果我让天工院替我画几张图,可行否?”
“以往绘制都是要报备宫里,不过既然是太子殿下,那下官做主,应下了。”
“放心,要你们画的也不是什么危害京城的东西。”
“那殿下,可否告诉下官,想要画什么?”
“布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