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何长生对熊平王妃表白父女之情已过了好几天，熊平在这段时间没再来骚扰他，何长生甚是想念。
而秦王政也没再宣他进宫，仿佛所有人都在忙事情，何长生倒成了最闲的人。
闲不住，何长生进宫求见秦王政。
通报过后，在外面等了两刻钟后，有一人臀部处血肉模糊被抬了出来，而后才另有太监出来将他带进去。
何长生进门便能看到，秦王政身上多了一丝煞气。
何长生行礼过后，思虑过后开口问道：“敢问王上，刚才被抬出去的那人是怎么回事？”
秦王政冷冷道：“是六国细作，你猜猜看他们具体是犯了什么事？”
何长生挑了挑眉：“王上，我前因后果皆不知，怎么猜得到？能否给个提示？”
秦王政道：“和前几天你我所见之事有关。”
略一思忖，便知道这是在说选妃之事，何长生腹诽，直接说选妃不就得了嘛，说话弯弯绕绕的。
何长生道：“莫不是与选妃之事有关？”
秦王政冷冷盯着他道：“假若你是六国细作，你会如何运作选妃之事？莫慌，仅仅做个假设。”
何长生思维急转：“假若我是细作，从杜总管这里下手是不可能的，杜总管只是抽取出待选的女子，这部分名单由杜总管亲制，无人敢动，就算动了，杜总管也能立马察觉。”
何长生先是不着痕迹的拍了杜总管一个马屁，站在秦王身边的杜总管露出笑容。
何长生见状，继续假设道：“如果我是细作，我便从接人的时候着手，或是买通太监，将本该接进宫的女子换掉。或是直接将女子掉包，反正样貌差异，可以用女大十八变来糊弄过去。”
“分批将人带进去的太监，和接人的太监不是一类人，那又可以在分批次的时候用某种方法换人。”
“再不济，可以在这些女子被宫中老姑姑或嬷嬷教导行为礼仪时，再买通嬷嬷……”
秦王政听着听着越发生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杜老！怎么听长生这么一说，孤身边之人都可以买通？！”
杜总管一点不慌：“王上言重了，顶多就是心有贪念之人易动摇罢了，微臣对王宫各处也是略有了解，算是有点不干不净，但王上…”
杜总管行个礼小心翼翼道：“微臣虽因年龄资质大而被封为中常侍兼宦者令，可实际这后宫大小之事全被太后掌控着…”
秦王政皱眉，示意他噤声。
一片寂静，良久，秦王政对着何长生道：“命太监长生为永巷令，此事由你去办，务必妥善处理…”
何长生不解问道：“如何算是妥善？”
“一个不留。”
秦王政没有具体说明，是六国的细作，还是内部的背刺者一个不留，所以他的意思是，全部一个不留。
既是要整顿一下后宫，也是对太后赵姬的一个小小试探，何长生会意，行礼领命。
待何长生出去之后，杜总管开口问道：“王上何以如此看重此人？”
秦王政道：“孤甚是欣赏商鞅之谋略，其乃商鞅后人，孤对其抱有期望。”
杜总管再问道：“那王上为何又要让老臣将其去势？”
“仍是因为商鞅，”秦王政眯了眯眼，“君要臣死，可商鞅不想死，还敢造反，长生身为其后人，这便是其原罪。若是他真有经国伟略，便是三公九卿也能让他做！可这荣光，也到他这代为止！”
秦王政爱才，有才之人可骄傲，可嚣张，唯独不可有异心！
…………
何长生领命而去，秦王政随后派了一队期门卫供他驱使，也就是皇帝的直属卫队。
本来当官应该登记造册的，不过看秦王政这意思，像是让何长生今日便让那些人“一个不留”。
于是何长生就决定今儿个便让那些人一个不留。
其实凡是参与了操作选妃的六国人，秦王政手里已有详细的人员情报，何长生只需要将人找到，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动手，自然会有期门卫出手将人锁起。
辗转在六国人聚集的各处住宅之中，抓了好些个六国使臣，甚至还有某个小国的质子被抓了。
当时那质子不想就范，被期门卫用劲弩一轮扫射，死了一二个侍卫之后，质子才束手就擒。
那小国质子不敢和真正动刀枪的秦国对抗，所以只能操作一下选妃之类的事，可没曾想，秦王政眼里见不得半点不净，便是选妃，也不是外人能搞黑幕的，敢伸手，必断手。
一切顺利，直到来到楚国使臣的宅邸，何长生遇到了第一个阻碍。
熊平王妃听闻何长生在抓各国细作，便连忙从宫里赶回楚国使臣宅邸，正好碰上何长生的队伍。
王妃将他们拦在门外。
楚国在背后运作之人，是王妃的一个三朝老臣，也是王妃的一个叔爷。
王妃怒视着何长生道：“叔爷对我从小到大都是很好，甚至陪我从楚来到秦，只为了照顾我，我不会让你把他抓走！”
府邸里面，厅堂，一老者在向楚国质子启哥哥道别。
老者正是王妃口中的叔爷，也是楚国使团名义上的一把手，凡事都由他做主。
叔爷对启哥哥道：“如今事已成，我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楚国兄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叔爷说的可能便是事实。
相对无言，唯有万千心绪翻涌。
二人相随出门，王妃见自家叔爷出来，脸上一喜，又转忧。
叔爷见到本该在秦王宫学习各种礼仪的熊平王妃，脸上笑得菊花绽放一般。
王妃扑进叔爷怀里，略有担忧道：“叔爷你还是进去吧，有我在这里他们不敢抓你的，我可是王妃！”
叔爷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傻孩子，正是因为你已是王妃，我才需要出来啊。
叔爷道：“平儿…王妃放心，我看何大人找我过去也只是问些事情，过不了几天便能回来了。”
王妃睁大眼看向何长生问道：“是这样吗？”
何长生面无表情：“是的，我保证。”
叔爷将王妃环绕在他腰上的双手掰开，王妃恋恋不舍的看着叔爷一步一步走向何长生。
何长生手下期门卫，即刻有人将镣铐拿了出来，王妃神色一变，正欲说话，何长生已摆摆手，示意那人将镣铐收了起来。
叔爷走到期门卫中，被四人围着，期门卫也没动手压制。
王妃终是觉得情况不对，大喊一声：“叔爷！”便想冲上前去。
何长生脚步一迈，挡在了王妃个叔爷之间。
楚国质子启哥哥也一把将王妃拉住，抱住了她，任其挣扎也不得逃脱。
王妃大喊大叫着自己是王妃，何长生没有理会，挥挥手，期门卫便将人走了。
启哥哥也只是抱得更紧，哪怕此时王妃已经痛哭流涕。
期门卫走了，何长生却没走，他看着王妃痛哭，看着启哥哥脸上的坚毅，似是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熊启和熊平两兄妹，便应在此刻成长了。
但愿他们以后结局会好一点，何长生心下暗叹，正欲离开，王妃哽咽着说话了：“你…你个死太监！你…不是…不是个好人！你…你是个大坏人！”
何长生呵呵→_→，转过头来对王妃冷笑道：“我不是个好人？你叔爷为何被抓走你应该了解罢？那你觉得你叔爷是好是坏？”
“我叔爷当然是好人！”
“那你觉得熊启是好是坏？”
“启哥哥当然是好人！”
“那楚考烈王呢？”
“……”
“………”
“你认为根源在何处？是我吗？是秦王？”何长生冷冷道：“不！是楚考烈王！你叔爷为何跟随你来到秦国？仅仅只是为了照顾你？这和之前我跟你说的，你为何能来到秦国，其实是同一件事。”
“若是秦王不追究，那便能相安无事，可惜秦王不能容忍屋子角落有老鼠，必定会铲除有异心之人，你叔爷，只不过是替你顶罪罢了，你仍旧能继续做你的秦王妃，秦王不会在这时候和楚国撕破脸。”
“楚考烈王心机深远，几年前就安排好了今日之事，可在富国强兵上却弱了秦一筹…唉…”
王妃听着何长生的长篇大论，越听越是小脸发白，嗫嚅道：“可…可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
何长生说道：“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人的。”
王妃道：“只有心中满是恶念的人，看外者才全是恶意。”
何长生道：“我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所以你也别以好人的道德标准绑架我，当我没有道德时，你便绑架不了我。”
王妃和楚国兄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何长生咳嗽两声，知道自己和王妃互怼怼嗨了，不小心说出了“上辈子”的名言。
何长生咳嗽两声后，装作无事发生然后转身离开了。
兄妹俩虽然不太清楚何长生那句话的意思，但何长生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还是懂的。
熊启眼神复杂，明明是前几天还一起喝酒下棋的人，当上了一个小破官，便能这么不讲情面吗？
王妃更是心酸，没想到前些日子还让他带自己逃离秦国，现在他却像是一副无情决裂的样子，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何长生原本也不想如此，可当他在楚国使臣宅邸大门，被王妃拦住时，他就明白了，这是秦王政对他的一个考验。
王妃原本在宫中学习礼仪，她之所以知道何长生正要逮捕自家叔爷，估计就是秦王政安排人“不小心”让王妃听到的，没有秦王政的通信和放行，王妃很难出来。
王妃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便说明了问题。
何长生没有犹豫，坚持了紧抱秦王政大腿的唯一方针，更是言辞犀利，仿佛要与楚国兄妹绝交。
因为楚国兄熊启如今是御史中丞，已是权柄极重的大官，若是何长生想官运亨通，便只能与熊启保持距离，因为秦王政对结党营私也是极为厌恶的。
何长生如果没猜错的话，秦王政打算让自己和熊启保持对立面，在朝堂上打打擂台，而秦王政则可以当一个中间人，一个老好人。
前提是自己有能力与熊启打擂台，正正巧，何长生有这个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