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羽睁开眼睛的时候,霍凉正提着冰刀,满脸是血的踱步走来。
他的眼神,一改之前那种歇斯底里的温柔,变成了冷漠与荒芜。无数具血淋淋的尸体堆叠在他的身后,像是欢迎死神降临的丰满祭品。
“你睡了蛮久的,我不得不把这些企图吃掉你的恶灵杀死,”霍凉手中的冰刀,融化成一滩红水,恶魔的,和他自己手腕上的,
“我又梦见了那场大火!”陆千羽几乎是嘶喊出来的,但在同时,她也忽然想起身旁的人并不是哥哥,而是他的死敌。
“愿闻其详,”霍凉默默地望着燃烧的篝火。
陆千羽终于想起来,霍凉对于她的那种熟悉感,正来源于一场梦境。
她轻轻地问:“是你?”
“只是梦罢了,”霍凉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木柴,将它抛向头顶。像是一枚绽放的烟花,它从漆黑的天空上迸裂,落下的时候把沿途的黑暗驱散开来。
陆千羽看到了比梦境更加虚妄的景象。尸骨,尸骨,如山一般的庞大尸骨分散在四周。插在地层高如古树的肋骨,坚硬如巨石的指骨,一眼望不到边的腿骨,还有庞若山脉的头骨……这是巨型人类的残骸!
火花飘落殆尽,恐怖的巨大尸骸又重新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这就是魔族皇帝的尸骨,”霍凉解释道,“风魔一族是形如人类的巨人恶灵,它们的眼睛能打通焚瓦与人间的界限。风魔领袖,即为魔族公认的皇帝。在它们尸体存在的地方,两个世界的壁垒会变得非常薄弱,恶魔得以窜入人间,信徒得以征剿魔族。阎魔寺侍奉的眼睛,即来自初代皇帝。它连接着末世里的圣墟和焚瓦里的皇帝尸骨。”
霍凉从篝火旁的河流里捧起水,犹豫了一会,又松开了手,“还是走吧。”
陆千羽想用河水洗洗脸,手却从河里捞出一具头骨。她吓得把头骨砸的粉碎,越来越多的头骨从浑浊的淤泥里露出嘲笑。它们像是在呼唤同伴,也像是为自己永生的囚禁而哀嚎。
“尸骨河,”霍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软在地的陆千羽,“由充满怨念的尸骨集合而成的冥河,伊维斯里的‘阴阳’正是此物。”
陆千羽想起霍凉给她的那杯水,掐住脖子压抑着呕吐的欲望。
“没什么好怕的,我也可以杀满这样一整条河。”霍凉将她扶起来,与她并肩等候着迷雾深处的那个阴森森的暗影。
暗影接近,一盏古老的吊灯挂在暗影脚下的木舟上。佝偻的身躯蒙着黑布,只在抬头观望来客时,露出它那猩红的双眼。
“你会给我什么?”暗影将划船的竿子插在尸骨河里的众多头骨之间,阴森森地低声问。
“你的命,”霍凉拔出银王抵在它的额头上。
暗影笑了笑,从木舟上腾出两个空位。
“你这是自寻死路,”暗影一边划船,一边恐吓。
霍凉幻化出一柄冰刀,从暗影的脖子处斜斩而下。他把持着力度,保全着它的肉身而使黑布细碎而落。
名为“鱼童”的恶魔显露出它的本尊。它全身上下都镶满了灰色的坚硬鱼鳞,鱼鳞叠交处的白色肌层正汩汩地冒着粘稠的滑液。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矮小的儿童,但那长满尖锐獠牙的厚大嘴唇却把它的狰狞发挥至极。
“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鱼童显然是被吓住了,收起了恐吓的语调。
“那就安静地把我带到神谕那里。”
鱼童邪魅的眼睛像是淡然一笑,不再言语,一棹一篙地划着。
迷雾越来越浓稠,尸骨河两岸的枯树林在模糊的阴暗里张扬着它们崎岖干瘦的枝干。舟底传来窸窣的声音,像是有一截细小的指骨在轻轻敲打。
尸骨河开始涌现出波纹,从百骨之间,伫立起一滩粘稠的浆液。鱼童纵身跳入河中,木舟便像一枚孤零零的落叶,在不断扩大的漩涡里漂向那一团咆哮的浆液。
那团浆液伸出一条粗壮的手臂,拍向了渺小的扁舟。霍凉立在船头,在浆液的触手倾覆下来之时,用无尽的冰霜贯穿了它的心脏。
“你的死,来源于你错误的食欲,”霍凉用女皇将冻成冰块的水魔人砍碎,又幻化出一柄寒冰三叉戟,深深刺入河中,将藏匿在舟底的鱼童挑了起来。
鱼童因为痛苦而挣扎着,黑色的血从刺入它肚子的三叉戟里涌出。在它双眼的猩红微光熄灭之际,它诅咒道:“皇帝会将你们诛杀殆尽。”
霍凉松开手,尸骨河里便又多了一个冤魂。
昏沉的阳光从迷雾的边缘透射而来,舟到尽头。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端坐于悬崖前的人影。
神谕处,冥王古尸。
虽然已死了几百年,皮肤和头发都早已脱落腐烂,但他身上坚硬的鳞甲和披散在腰上的长发,却依然显露着他生前的威严与华贵。霍凉望着这尊人类留在魔界里的遗物,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尊古尸更加孤独。
“他是谁?”陆千羽藏在霍凉身后,感觉那尊尸体早已腐烂的眼珠,一直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第七任弑君者,赤渡,”霍凉拉着陆千羽越过尸体,“十段猎人,史上最强信徒,在四百年前以一己之力杀掉风魔皇帝与四位皇子后力竭而死,令魔界举世震惊。他的代号是‘冥王’,而焚瓦的恶魔则称他为神。我们身后为神墓,此地为神谕,在四百年的时间里,屹立于此的风魔尸骨和冥王的古尸,恫吓着数以万计的强大恶魔,让它们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也就是为什么,其他地方的皇帝尸骨,有无数的恶魔窜界逃往人间,而圣墟却绝对安全。”
“和白马吟辰比呢?”
“大概就是月光之于萤火。作为弑君之剑的认可者,白马吟辰的确有可能诛杀魔族的皇帝,但他和前一任弑君者上魂觉一样,同为不能震慑魔族的失败领导者。不过白马吟辰却比上魂觉聪明,没有领着信徒蚍蜉撼树。二十年前,宸珠与陆将都参与的那场魔界征剿,不仅没有杀死魔族皇帝,反而导致了过半信徒的死亡,上魂觉自己也因为留下了暗疾,在十五年前病逝。”
黑色的太阳从天空的尽头缓缓升起,昏黄色的日光普照在悬崖下的万丈大地上。
“我们脚下的悬崖,是赤渡用弑君之剑砍出来的,”霍凉凝视着黑色太阳边缘,那漂浮着的一小团黑色斑纹。
陆千羽难以置信,虽然她见识到了信徒力量的强大,但单凭一把刀,就能造山裂地,实在难以想象。
“所以说,单凭力量,白马吟辰就不合格。弑君之剑认可他的,是他那举世无双,能够操纵太阳之光的血统。”
“他的亲人应该也有啊。”
“不,他的血统来源于变异”霍凉摇了摇头,“千分之一的概率,不同属性之间的信徒,其后代的血统会发生改变,而几亿分之一的概率,使白马吟辰拥有了炽天使的圣光血统。从理论上来讲,白马吟辰的力量能够达到无限大,但他却只把血统开发了不到三分之一。”
“但他依然是现存的最强信徒……”
“恶魔和人类正在竞速,”霍凉叹了口气,“谁的首领能先达到顶端,谁就能统治另一个世界。人类的力量,起于天使,成于雷祖,在冥王身上达到顶峰,但之后却一直都在走下坡路。如果继续下去,人类将会灭亡。”
太阳边缘的那团黑色斑纹,此时正逐渐膨大。盖过日光,盖过阴云,向着两位地狱的闯门人飘来。待它接近,陆千羽才看清了它的本尊。
那是一条统治着天空的黑色巨龙!
***
巨龙舒展开庞大而强壮的黑色双翼,俯视着它身下万里荒芜的焚瓦大地。怒雷滚滚,狂风骤起,巨龙宛若黑日黄土间永恒的神明,纵横万物的身影令本应在陆地上叱咤至极的霸主们畏惧惶恐。
作为焚瓦世界里最古老的种族,龙类始终屹立在食物链的顶端。凡日光普照之地,万族皆以巨龙为恐惧。
而此时,这只黑色巨龙的背上,霍凉与陆千羽并肩站在一起。
“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巨龙在飓风怒雷中缓缓扇动着双翼,掠过身下的万丈深渊。
陆千羽慌慌张张地四处望去,以为有另一个人在巨龙背上。而霍凉却很淡定地与声音有些稚嫩的巨龙聊起天来。
“你要带我去‘世界’?”霍凉搂住陆千羽,防止她从巨龙背上滑落,自己则如脚底抹胶一般纹丝不动。
“不然呢,毕竟那是龙族的唯一立足之地。”
霍凉瞥见天空不远处,一只同样庞大而健壮的黑色身影正眈眈地守望着黑龙。
“不自量力,”黑龙也发现了身旁的那个狩猎者。
巨龙的胸膛,像是火堆里的黑色铁块,逐渐变得红热发烫。它的喉咙变得肿胀庞大,在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一股灼烈的地狱烈焰从它的嘴中喷涌而出,愤怒的地狱龙息,将那个自以为能违扛龙族的天空行者焚烧成了灰烬。
“巨龙身旁方圆数百里的地方,不会有第二只其他种族的恶灵出现,”霍凉欣赏着天空中缓缓坠落的烧焦了的尸体,“天空之上,龙类独尊。”
“奎耐恩,我的名字”巨龙压低身子,掠过大地之上的虫兽树山,灼热的地狱龙息席卷着阴森投影的所经之地。颤抖的恶灵们惶恐逃窜,大地烧成荒原,河流被蒸发干涸,巨龙以尊者的身份昭示着它的无上威权。
“还要多久,”陆千羽悄悄地问霍凉,看起来有些累了。虽然龙族的飞行速度至高无上,但焚瓦大陆实在是太庞大了。巨龙一翼千里,但几个时辰过去,名为“世界”的地方仍然没有露出它的样子。
“焚瓦的陆地是人间世界的十倍之大,我们最初的地方是焚瓦的东方大陆,在远古时期属于炎魔之王‘罗斯’的地盘,而龙族的栖居地‘世界’在大陆的中央,”霍凉坐了下来,让陆千羽能在自己的怀里躺的更舒服一点,“大概还要飞一天吧。”
陆千羽抬了抬头,霍凉银白色的头发正好镶嵌在深黑色的太阳之中,像极了曾经的一幕光景,只是还未回想起来,她就在逐渐沉重的眼皮里睡着了。
***
陆千羽又一次在那场黑夜与大火的噩梦中惊醒。这时守在她身旁的人却不是霍凉,而是一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女生。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女生拍着陆千羽的肩膀,像是两个感情极深的闺蜜久别重逢。
这时,青铜窗外躁动声起,那只黑色巨龙正暴躁地在众人之间打滚耍赖。它庞大的身子挤在狭窄的青铜建筑之间,时不时地还轻吐一口龙息,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在巨龙身旁的一个成年男人,跳起来就给了巨龙头上一巴掌,仿佛是打入一股真气一般,巨龙不在闹腾,舒展开的双翼,逐渐嵌入它黑色的身体,鳞甲消隐,身体皱缩,最后留在众人之间的,只剩一个十六七岁的长发男孩。
“傻子,这么大了连化形都还不熟练,”成年男人揪着长发男孩的耳朵。
“哎呦,飞的时间久了,我忘了怎么变嘛……”奎耐恩正想怎么开脱,瞥见趴在窗台上的陆千羽时,把男人的注意力转移了出去,“爹,人类醒了!”
霍凉站在看热闹的人堆里,挥了挥手,把陆千羽喊了过来。
陆千羽才发现,这是一座全部都由青铜铸造而成的城市。青铜房屋,青铜巨柱,青铜的城墙和青铜的地板。
“这里就是‘世界’,龙族的栖息地,”霍凉解释道,“远古时期,龙族受到了魔族皇帝,万世蛊咒‘厄运’的诅咒,永生永世只能在天空飞行,不得接触焚瓦的陆地。后来人类的大炼金师,破灭的孪生弟弟,代号为‘铜祖’,也是初代青铜术士的君阎,为龙族铸造了这座全由青铜而成的城池,使得龙族得以在焚瓦世界落脚。”
“上一次见人类还是二十年前,”奎耐恩把长发围在脖子上,“你也是来向魔族宣战的吗?”
如果是陆千羽,此时站在魔界第一种族的中间,回答这个问题时一定会非常紧张。而霍凉却一如既往地淡定:“不啊,还不是剿灭魔族的时候。”
“唉,可惜喽,”奎耐恩身为魔族,但现在说话的语气,却宛若一位处心积虑想要铲除魔族而又欲罢不能的老滑头。
“可惜个屁,”奎耐恩的老爹给了他一巴掌,同时也像是杀鸡儆猴,“如果发动战争,龙族绝对不会与人类为敌,但同时也不可能帮助人类剿灭魔族。”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奎耐恩摸着脸,一脸嫌弃地盯着瞻前顾后的老爹,小声嘀咕道,“皇帝的位子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
“揍你个龟孙,”老爹追着儿子踹,而奎耐恩很知趣地朝远方逃走了。
“奎耐恩就是个小屁孩,别搭理他,”女生捏了捏陆千羽的小蛮腰,一脸羡慕,“人类的身材好美呀,果然我不适合张牙舞爪,飞来飞去。”
陆千羽被一只驰骋天空的巨龙夸赞身材,想想都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人类,到底是为什么要来焚瓦,”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年人说道,他威严的声音和华丽的衣袍,标示着他身为龙族之王的地位。
“唯一在世的十大远古皇帝之一,九天龙王‘别天’,”霍凉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你居然还活着。”
“原来如此,”九天龙王把视线从霍凉身上转移到陆千羽,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解释,但他却仿佛已经观透一切。
“我来找一个恶灵,”霍凉咬着嘴唇。
“人类的请求,是龙族的最高指令,除了让龙族与其他魔族争斗,什么忙我都会帮。”
作为远古十大皇帝之首,九天龙王的确有说这话的资本。在数万年以前,焚瓦大陆上异兽突起,各大种族皆开疆扩土,圈占地盘。而在众多强大的恶灵之上,实力占据焚瓦世界前十名的恶灵为当之无愧的魔族皇帝。
天空的统治者,九天龙王“别天”,龙族始祖也是龙族之王。
大海的统治者,汪洋大帝“浩虚”,一只遨游在深海里活了上百万年的鲸魔之祖。
山脉的统治者,大地之君“佛陀”,山魔为本,大地为形,无上之尊。
冰原的统治者,凛冬之主“邪煞”,隐藏在大陆北部冰川里的蝎族之祖。
草原的统治者,灭世蓝魔“法慈”,传说中的一只蓝色小狐狸。
森林的统治者,不转无生“镰鼬”,鼬魔之祖,所遇皆杀。
沼泽的统治者,重渊普释“森泽”,蛇魔之祖,地底之下,万物独尊。
东方的统治者,炎魔之王“罗斯”,背生双翼,脚踩烈焰的红色狮魔。
南方的统治者,夜丈浮屠“荒乱”,庞若山岭,独一无二的青铜蜈蚣。
西方的统治者,万世蛊咒“厄运”,黑猫之祖,诅咒之神。
十大帝王统治着整个焚瓦,他们各自屹立在自己的地盘里,虎视眈眈地想要吞噬其他帝王。炎魔之王通过交配征服了夜丈浮屠,不仅诞下了火龙王“涅睚”,而且将地狱的烈焰烧向了整个南方大陆。不转无生与灭世蓝魔在无尽的毁灭里同归于尽。大地之君与重渊普释争夺陆地的霸权,而凛冬之主又处心积虑地想要获得汪洋大帝的百万年的法力。在不断的争斗里,身位十大帝王之首的九天龙王将龙息喷向了大陆的西方,在厄运被烈焰吞噬之际,它用毕生的魔力诅咒了九天龙王的鲜血,使得龙族的后裔只能飞翔在天空,永世不得栖息。
九天龙王吞下了其他九个帝王的血,终于以胜利者的身份活到了最后。他是魔族的巅峰,是魔族至高无上的君主。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终生只能飞翔,连休息都是奢侈的一只小鸟罢了。再也没有人能与它分享世界,留给它的,只剩万里荒芜的大地与永世绝望的孤独。
直到几百年前,一个双眸泛着青黛幽光的男人出现,它的双翼才得到了它梦寐以求的安宁。
铜祖铸造了“世界”,九天龙王与他的子嗣,终于才能在焚瓦有一片栖息之所。
从那以后,九天龙王便从来没有再次舒展开君临万物的双翼,他是隐退的皇。同时,龙族也在食物链的顶端上悄然消失,这世间,再无王者,除了一个新晋的,名为“风魔”的种族。
“风魔这种东西,信徒来消灭就够了,”霍凉耸了耸肩,“前些日子,焚瓦是不是有地狱之门重新打开了。”
“这个我知道,”奎耐恩此时又偷偷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我这几个月一直都在焚瓦的天空上到处飞来飞去,有一天,天空中兀现了一轮红色的月亮,还把我吓了一跳。”
“在哪?”霍凉急切地问。
“你要去吗?”奎耐恩略显惊讶,“算了吧,那个地方好像是焚瓦战争的焦灼地带,我还看见了百年难遇的‘百鬼夜行’呢。”
“是啊,那个地方太危险了,”搂着陆千羽,亲热得不行的女生表示有些担忧,“在‘世界’里,龙族可以保证人类绝对不会受到恶灵的伤害,但出了‘世界’,族长是不允许我们与其他魔族引发争斗的,你也知道,那个老头就是因为跟别的恶灵掐架,才落到个被诅咒的下场。”
“即便是你,也不能保证在与百鬼之主的抗衡中全身而退,”九天龙王提醒道。
“我不是打架的,找到那个恶灵我就溜,”霍凉晃了晃手里,那个鼠魔的干燥眼球。
“我想起来了,”奎耐恩捏着嘴唇,恍然大悟道,“是风魔十二世的尸骨处。”
“西方的寂静之谷,”奎耐恩点了点头,仿佛很满意自己的记性,“那是现任风魔皇帝的老爹,叫啥来着……”
九天龙王捋着胡须,深邃而空明的瞳孔浮现出一抹光景。那像是一段久违的记忆,使他在无尽的孤独里暂时能有一处孤岛使他无上的法力有所停泊。
“希尔德·谷牧隆”,九天龙王为曾经那个试图挑战他的强者,祷读出了死者的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