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山上,无尽荒寂的树林里雨水淅淅沥沥。
陆千明靠着越野车的车门,而在他的前面,跪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求你了,你放过我吧,”白发老人枯瘦如树皮的手紧紧扯住陆千明的裤子,泪水浑浊,“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我实在是……”
“放过你,那你的老伴怎么办呢?还有,这是你的第几个老伴?”
“那是她自愿的啊!”白发老人泛灰的眼珠子滚滚鼓动,“真主作证!”
“真主,谁是你的真主?”
“真主就是……”白发老人激动地颤抖着,腐锈的嗓子开始不住地咳嗽。
他堆满皱纹的黝黑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变得扭曲,残碎的老黄牙像是一粒粒蛆虫在掘动。忽然,他流着粘稠口水的歪斜的嘴唇凝滞了,猝死一样,老人的干瘪的胸膛也停止了跳动。
陆千明平淡地看着眼前的这幅死亡,毫无波澜,只是一株金黄色的花朵,在凛冽的雨中悄悄绽放开来。于一棵巨大的树下,金黄色的花瓣盖住了一个老狐狸的尸体,缓缓燃烧。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雨中静寂。
陆千明打开车门,倚在真皮座椅上跷起脚尖。
“我找到了——什么?怎么会……我马上回去。”
陆千明关掉电话,深吸了口气,用手抹去了衣服上沾上的灰尘和血渍,看了看车窗外即将熄灭的火苗,驾车离开了。
***
陆千羽冒着瓢泼大雨打开了家门,用沙发上的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你等会再走吧,进来坐坐,说不定等会雨就停了,”陆千羽对门外同样湿漉漉的琉川灵说。
琉川灵本来是想直接走的,可是当他看见一个红色的小虫子在悄悄爬进门时突然变成一小撮烟灰时起了兴趣。他摸了摸门框上的铃铛,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谢谢你送我回来,”陆千羽递给他一杯热水和一块干毛巾,然后抱走沙发上的皮卡丘给他腾出地方。
琉川灵什么都没有接过来,也没有坐下,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屋子里简单的陈设。
“你一个人?”琉川灵背对着她说。
“我哥出差了,”陆千羽放下东西,忽然想起来电视里那种坏人趁虚而入的场景,有些颤颤地挪了挪地方。
不过琉川灵似乎对她不感兴趣,只是一遍遍地巡视着客厅的壁纸。当他看到电视旁边摆着的那副老相片时,突然楞了一下:“这是谁?”
“我爹。”
“现在在哪?”
“我爹在我出生前就……”陆千羽虽然没有见过父亲,可死这个字眼仍然像枚棘刺。
“怎么死的?”琉川灵好像没有注意到陆千羽的脸色,不仅没有避讳,反而更加不依不饶。
“火灾,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琉川灵忽然转过头来,惊诧地看着她。
陆千羽觉得浑身不自然,瞥见外面雨好像小一点了,想递给他一把伞。
然而琉川灵却抢先一步说:“今晚我住在这里,睡在地上就好。”
“啊?”陆千羽刚想说什么,又被打断。
“不必担心,我只有今晚呆在这里,”琉川灵说到做到,脱下淋湿的衣服铺在了地板上,裸露的古铜色的上身就那么躺了下去。
陆千羽羞赧的眼神从他肌肉的线条上挪开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干的毛巾扔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脑子里正在一遍遍地回放着电影里那些引狼入室的片段,卧室的门就传来了叮叮的声音。
“谁?”
琉川灵冷冷地站在门外,声音冷傲:“提醒你,下雨要关窗户。”
“奥,知道了,”陆千羽抱紧被子,等待着屋门被砸开。
电影终是电影,琉川灵走开了,下楼声之后,是疲倦的身子席地而卧的声音。
陆千羽关上了窗户,忽然一阵困意袭来,倒在床上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学校的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窗户的竹页后面,斑驳的光影印在他修长的头发上,狰狞如鬼。
“昨天晚上我似乎睡的很不舒服,你呢,连城?”鬼面人用手指缓缓拨开一片竹页,凛冽的眼神定格在对面楼层的教室里。
桌子旁,矮胖的中年大叔烦闷地托着腮,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惆怅地望着死局。仿佛是不满意这盘战局,一个褐色的小沙人从棋盒中走了出来,愤愤抬脚,把一颗白棋踢得老高。白棋径直飞向鬼面人的脸,并在他的手心里碎成残渣。
“这都能输,”中年大叔双手一摊,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那个正在狂笑的沙人便随着棋子消失在了景观松的花盆中。
“没你那么虚,我睡得可香了,”霍连城从沙发上蹦起来,在校长桌上的果盘里翻找葡萄干。
“可是青铜兵也睡的不怎么舒服,”鬼面人将录像带放进读槽里,屏幕便从一片漆黑惊出几道巨雷。在肆虐的大雨中,一个阴森恐怖的庞大黑影飘落在了教堂的顶层。入侵者惊醒了石像,三个手持巨戟的青铜士兵睁开了眼睛,将它漆黑的双翼斩下一抹血痕。巨型乌鸦在痛苦的咆哮声中逃走了,只留下了一枚带血的羽毛在青铜古兵重归石像的脚下。
鬼面人将录像带抽出,随手将它碎成粉屑。
他拿出一个玻璃容器,悬浮在其中的正是那片血羽。
霍连城攥满果子的手僵住了,汗渍就从额头上浮了出来。脑海里只游荡着一个恐怖的名字,死神。
“这不可能,这座城市是……”霍连城摇头。
“所以昨晚上,学校的一些学生出现了异样。作为继任者,我很抱歉,”鬼面人伸手摩挲着挂在墙壁上的那副肖像画,画中的男人身披铁甲,剑光胆寒。
“那你怎么看呢?”鬼面人头也没有回,铁锈般的嗓音里渗漏出一股威严。
坐在屋子最不起眼位置的陆千明盯着他的面具,缓缓说道:“不必操劳,我与他们不同。”
“我不是在担心你,也并不担心那个迷路的小死神,”鬼面人的面具中吹出一股风,将陆千明散在眼前的碎发吹到一边,“我只是在担心这个地方的法则可能会被打破,而我将是信徒中的罪人。”
“有些东西总是要经由改进,”陆千明的眼神开始灼烫。
“哪有那么简单。陆千明,你真以为这么做是值得的吗?”鬼面人好像是在嘲笑,枯瘦的手指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扔在了陆千明的怀里。
他撕开封面,还正在思索着该如何把这件事的影响消除至最低,可就在目光触及字里行间之时,眼神里的那股热流突然冷却下来,变成一股惨淡,难以置信的样子,冰冷如地狱之霜。
***
陆千羽醒来时,晨曦正像洁亮的琥珀,在深润的玻璃上摊开一层金黄。
昏昏迷迷中,忽然想起什么事情,陆千羽踱步到楼下,但琉川灵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了。
这时手机响了,她径直扣断,透过磨砂的窗户,猜到了外面的那个他。
“你干嘛?”陆千羽推开窗户,趴在窗台上托着腮。
金珏愣了下,把电话一揣,骂道:“卧槽,现在几点了你还在问我干嘛,你要上学迟到了知道吗?”
陆千羽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一,飞也似的蹿到了金珏机车的后座上。
“真是服了,琉川灵走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喊醒,”金珏扭开油门,黑色的机车像一头野兽,穿行在积满水洼的路上。
“什么琉川灵……”
“你给我装?”金珏皱了皱眉,“跟你说了别招惹他你不听,这事让你哥知道你就完犊子了知道吗?”
“又不是我让他在我家过夜的,再说了他也没干啥啊。”
“他干啥了你知道吗?”金珏像是憋着一股怨劲,愤愤地说,“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死心才这样做的吧,我告诉你,我不吃回头草的。”
“才不是,哼,”陆千羽扭头撂挑子,“放我下来。”
金珏转而赔笑:“说着玩呐,我也是为你好,可长点记性吧,你才多大,就留宿陌生人。”
“不听不听,”陆千羽捂住耳朵。
金珏背后背着的书包拉开一条小缝,悄悄地探出一个小脑袋,水灵灵的眼睛盯着陆千羽撅起的嘴角。
“卧槽,你怎么这么厉害,把你妹妹塞书包里,”陆千羽扯大书包的缝,把新鲜空气灌了进去。
“不然我塞哪?”金珏反手一巴掌,又把萝卜按了进去。
一路上没少争吵,万幸是掐着点赶到了教室,刚打开教案的酒丸老师有些嫌弃,也放他们进来了。
俩人在教室靠后的位置坐下。金珏把书包拉开,偷偷将萝卜拽了出去,从最里面掏出一个脏兮兮的蜘蛛侠的布偶塞到萝卜手里。
“你喜欢蜘蛛侠?”陆千羽小声问。
“当然,蜘蛛侠可是举世无双的英雄,”金珏笑了笑,将萝卜托在腿上,揉着她的小脸。
讲台上的酒丸一袭长袍,中年人渐现的皱纹横在他犀锐的眼角,灰眉银戒,一种欧洲贵族的气质从他黑袍纹饰的金丝里渗透出来。
“华丽和血腥,即是晋朝时代的残像,”酒丸在黑板上罗列出东西两晋的事件表,声音浊而傲慢,“武帝伐吴,惠帝庸憨,贾后乱政,潘安灭门,多少荣光破灭,败在了名义的权杖下。从篡权到灭亡,晋朝被历史命名为荒谬繁世。”
“虽然是匈奴攻破了长安的大门,但是导致西晋灭亡的真正原因,应该是著名的八王之乱,王族掌握大权,而憨帝却只是用来斩杀异见的棋子……”
陆千羽听得有些晕,脑子里是一群姓司马的小矮人掐来掐去。
“不都是自家兄弟,不能商量着来吗……”陆千羽小声嘟囔。
金珏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权利的诱惑大到你难以想象,当整个王朝都陷入争逐,血统就像嵇绍的忠义一样,在无尽的狂躁里不起丝毫作用。”
“到最后不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惨死……”
“对啊,所以说战争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场相互的屠杀,没有胜者,却都乐此不疲。”
“虽然听起来很血腥,但还是有点想亲自去看看那时候的样子,”陆千羽托着腮,仔细盯着黑板上的楷体字。
金珏揉捏萝卜的手指停了下来,歪了歪头,看起来像是在笑。
陆千羽就那么一直托着腮,一直看着酒丸老师不停地书写板书的字迹,写来写去,白色的粉笔却始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司马遹。
看的眼花了,陆千羽使劲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睛时却发现教室已经变成了一尊偌大的府邸。
衣着华丽的婢女跪在她的两旁,香炉燃起的紫烟盘旋萦绕。眼前的檀木长椅上,花白长发的王族衣带臃肿,手中不住地把玩着一顶镶满明珠的王冠。
“国丈,此剑昆吾,助您神威,”士人躬身一旁,低声奸笑。
王族傲慢地起身,戴上沉重的王冠,接过宝剑,出鞘间,凛冽的剑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同样灼耀的,还有纸窗外的漫天火光。
火箭将楠木屋门烧成灰烬,颦眉的婢女争相逃离,持戟的卫士青筋暴怒,踹开门后被剑光分崩离析为一滩碎肉。
王族从长椅跌倒,丢下宝剑和王冠从后门逃走,留下那个慌张无措的士人被射成箭靶。
府邸的佣人,被突袭而来的军队肆意杀戮,鲜血从院内喷溅,浸到了陆千羽的脚下。
但是那些狂躁的士兵却仿佛没有看见她,径直从她的两边追了出去。
屋后的马厩里,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王族被斩首前的呻吟,血腥便顺着风吓住了陆千羽的眼睛。
无论分由,立诛无赦。
她感觉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踉跄地倒在一尊木椅上。周围那些殒于屠刀下的婢女的惨叫声又忽然消失不见。
府邸变成了宫殿,只是这尊宫殿空荡冷清,陈旧的木梁上挂满了灰白的蛛网。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千羽惶恐地抬头,看见的却是一身黄袍的金珏立于破乱的殿堂之上。他留起的长发散在腰间,刀削般的五官凝聚着一股忧伤。
“金珏,你在干嘛……”陆千羽看见他的脖子上一道血红的勒痕,他之上的房梁上挂着一条白缎。
“首先你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其次,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金珏,”那个俊朗的少年随意坐在桌案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我是司马遹,如果在之前,你现在应该向我请安,不过现在没事了,”少年荡着腿,一脸玩世不恭,“你刚才看到的是曾经司马玮围攻杨骏的场景,父皇昏庸,国丈也权倾朝野,我的母后勾结王族排除异己,而杨骏只是第一枚弃子。”
“你不是太子吗?”
“曾经是,不过被母后废了,母后派来的杀手估计已经快到了,”司马遹啃着一个烂苹果,随手扔给陆千羽一个较好的。
“你妈为什么要杀你?”陆千羽也学着他的样子大口嚼着,只是一脸茫然。
“名义上的母后,我真正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姬妾,现在蛊惑父皇的人是贾南风,开国元老贾充之女,整个国家都被她搞乱了。”
“是又黑又丑又矮又胖的那个吗……”
“哈哈哈,你还真敢说诶,”司马遹仿佛并没有看见从屋外闯进来的那群黑衣人,笑着说,“很形象生动,不过被那个丑女人听到后你会跟我一样的。好了,赶紧走吧,我要死了。”
黑衣人将那个黄袍加身的俊朗少年乱刀围住。司马遹翘着二郎腿推开他眼前的那把刀,不屑地说,“虽是庶民,皇血还在。既然是王族,当有王族的死法,龙子之身,岂能为贱人所伤,拿毒酒来。”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了一声,递给他一樽金屑酒:“太子贤明,可这乱世却容不得清醒。”
司马遹接过酒,一饮而尽,瘫坐在破旧的椅子上,自嘲道:“身肩天命,怎可趋炎避祸,遗憾是救世不能,但祸国者的死法定不如我。”
陆千羽便看着那个和金珏一模一样的皇子被蒙上白缎。仿佛真的是自己的一个故交死去,刚想哭的时候又被人推了一把。
这次睁开眼睛后,真的能算作一次惊醒。教室里其他同学都好奇地打量着她嘴角流出的口水。
酒丸老师按住教案,傲慢的语气里掺杂着一种怒意:“陆千羽,觉睡得香吗?”
睡觉?
陆千羽擦了擦嘴,才惊觉刚才所经历的那些都是梦境。
金珏在一旁坏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梦到谁了,口水都流一地了。”
“你滚……”陆千羽慌了,“都是你害得。”
“你不会是梦到我了吧?”金珏一脸嫌弃。
“就是怪你。”
“你自己想看八王之乱的,赖我干嘛。”
“你说什么?”
“额……我是说,”金珏挠了挠头,“学有所思,睡有所梦。”
“金珏,你以为你很无辜吗?”酒丸踱步走来,教杆握在干枯的手中。
“冤枉啊,老师,”金珏眉毛紧蹙。
这时在桌子底下藏着的萝卜忽然立起身来,踩着金珏的胳膊爬上桌子。
小女孩白嫩的小手抓起课本,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一眼酒丸又低下头专心撕书。
“冤枉你了?你这不是又把孩子带到班里来了吗,”酒丸语气庄严,但是慈祥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身份,他疼爱地抱起了小女孩揽在怀里,像是一个老人含饴弄孙。
陆千羽上课睡觉的事就被萝卜的呆萌化解掉了,只是金珏在桌子底下默默地攥起了拳头,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酒丸的嘴脸,仿佛心有余悸,仇意纵身。
***
暮色流尽了它的余温,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幽冥的夜色里寂静如水。街角带着锈迹的路灯散发出柔软的光晕,透过湿润的树叶落下细碎的银痕。
路口尽头,一个孤单的身影步行在两旁的苦楝树下,陪伴他的只有脚下不断被缩短拉长的影子和他身后那低垂的星火。
男人来到铁门前,用手指抹去了身上衣服沾染着的血渍。
门打开时,他摩挲了一遍门框上的抓痕。屋内,灯光昏黄。
女生坐在沙发上抱着布偶,正无聊的揪着布偶毛茸茸的丝绒。
“你回来了,”女生拢起头发,光着脚跑了过来。
男人仿佛并没有看见她,径直走过她身边,疲倦地贴在木质藤椅上叼了颗烟,火柴在他脚下一直燃烧到殆尽。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女生看起来好像很担心,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男人推开她的手,舌尖狂躁地舔着干裂的嘴唇。
“哥!”陆千羽跺着脚。
“千羽,在我不在家的时间里,你背着我干了什么?”陆千明仰头看着天花板,缓缓吐出一口青蓝色的烟。
陆千羽的脑子里想起了琉川灵,还有金珏说的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离陌生人远一点。”
“我没有……”
“懒得说你了,”陆千明挠了挠胡茬,忽然问道:“你还记得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哥,你怎么了?”陆千明光脚坐在地上,“我没见过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告诉我的,父亲死在一场火灾,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出血而死。”
“嗯,”千明又嘬了一口烟,“母亲是用命换下了妹妹的。那个时候啊,我亲眼看着母亲衰弱至死,我也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妹妹,的确,我也这么做了。”
陆千羽抱着膝盖,低头不语。
“跟你没关系”陆千明看着失落的她,仿佛是在嘲讽,“我当爹当妈地干了十六年,累死累活,你猜怎么着?”
“我养大的竟然是没人要的杂种,”陆千明把香烟死死攥在掌心,声音带着狂怒,“该死的贩子偷走了我的亲妹妹,更该死的是医院拿别人不要的弃婴糊弄我,我真是被耍的好开心啊。”
陆千羽惶恐地看着哥哥脸上的狰狞,那种可怕,那种狂躁。
“不……你不是我哥,”陆千羽摇着头,“我哥……”
“你想说我温柔是不是?”陆千明笑的更狂躁了,“毕竟以前我连二手烟都不敢让你吸。毕竟以前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我的亲妹妹,即使你杀死了我的母亲。”
陆千羽继续摇着头,眼泪淋湿了单薄的衬衣。
陆千明扔给她一个文件:“看看吧,DNA鉴定,我跟你的血缘完全不沾。”
“如果不是学校需要采集信息,我可能还会被蒙在鼓里,我养了一个外人在我家里十六年,笑死。”
“哥……”
“你他妈别喊老子哥,我跟你没关系,本来有血缘连着,我可以忍耐弑母之仇,但现在特娘的我看着你就烦,”陆千明指着她吼道。
陆千羽跪着趴到他身旁,想要抱住他的手。
陆千明反手一巴掌,将她打到一边。不仅是声响,还有一束耀眼的火花,在空气中炽热地焚烧。
火光让陆千羽想起来那个噩梦,她呆呆地看着那团从哥哥手中落下的火束直至熄灭。
“哥……刚才那是什么,”陆千羽摸着脸上的掌印,轻轻地说。
“高贵,你懂吗,我的血脉是你这种杂种比不上的,”陆千明撑着额头,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也并不是冷血无情,今后你还可以住在这,直到你十八岁成人之前。但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相反,你得在这里给老子做饭洗衣服,来充当你住宿的租金。”
“学校你继续去,在家里我也看着你烦,”陆千明起身走向卧室,关门前向着头发凌乱的千羽笑道:“你就当自己是这里的保姆吧,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