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唐衡随着袁盱到达梁府时,具瑗带人已经把这府弟围得水泄不通。
桓帝的行动关键点在于快,必须事事抢在梁冀之前,要趁梁冀没有把消息传到京师屯军前就解决掉梁冀,否则屯军中的梁家亲信真的敢举反旗,到时就无法扭转乾坤了。
确认无人从梁府出去后,袁盱根本就不敲门,直接用重锤砸烂大门。门砸开后,袁盱手持三重牛尾眊节走在最前面,百余禁卫军鱼贯而入。
事发突然,梁府内只有数十士兵,知被千余禁卫军包围后,哪里敢反抗。见节如见天子,看到袁盱手中持的节纷纷行跪礼。禁卫们将兵士的武器缴下,把人捆绑起来。
最重要是尽快找到大将军的军印,没有这军印梁冀便无法调遣屯军。禁卫们一边将所见之人全部抓捕,一边四处搜索军印。
唐衡曾被带入密室掌嘴,于是在前面带路,领着袁盱等人直扑密室。
桓帝的突袭过于出乎意料,梁冀根本没有想到桓帝能马上集结起千人的禁卫军,也完全没有想到唯唯诺诺的桓帝敢先发制人。这一疏忽直接断送了大好局势。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躲在密室的梁冀知已无力回天,便与夫人孙寿双双自缢。
先后立冲、质、桓三帝,专断朝政近二十年的一代权臣,就此结束了他残暴专横的一生。
唐衡从蜷缩在密室墙角的张恽手里抢过印绶交与袁盱。想到嘴里已没剩几颗的牙,以及平素里的牙呲,恨从心来,一刀结果了唐衡的性命。
从桓帝派出禁卫军开始,不断有信使来回将情况驰报宫中。起床推开房门的公卿们看满街的禁卫不知所措,官府、街市、里巷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人声纷扰鼎沸,猜测和流言四起。
仅一个多时辰后,最后一名信使来报于桓帝:印绶已取,梁冀自缢。
桓帝终于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绽放。这天下,终于是他刘志的了!
此时天色已明,太阳在东边露出了头,但被层层云彩包围着,并无甚光芒。
此后,黄琼立即官复太尉。为免后患,黄琼建议桓帝马上开始清算梁冀余孽。桓帝许之。梁冀和夫人孙寿两家亲戚悉数投入诏狱,不论男女老幼,全体绑赴街市斩首。其他牵连的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秩奉的官员等,被斩首者就达数十人。原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朗,被控阿附梁冀,免职贬作平民。其余梁冀的宾客跟旧部,被免职的有三百余人,上朝之时,明堂内竟然空荡大半。
这一动荡,持续了数日才慢慢平息。
最高兴的是京师百姓。桓帝下令全国田赋捐税,减收一半。拆除梁冀侵占来的园林,还原成田地给原来的农户。梁家抢来的财物能查到源头的,悉数退还。被诬陷误抓的人或证据不足的全部释放。人们欢欣鼓舞,感激皇恩浩荡。
最神奇的是,梁冀死后,连着下了三天的雨,终于缓解了这连年的旱情。
这个天终于是要换了吗?张角在竹林里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象,摇摇头,又把紫竹杖和陨石埋了起来。
张角因为随袁盱缴印有功,被升为禁卫中郎。许久没有见到襄楷了,张角不在宫中当值时回了一趟太学去报喜。
寒喧几句后,师生两人坐于室外下棋。
张角落子引征,救活了一大片白子。
襄楷颌首称赞:“此子妙啊!有些时日不见,你这棋力大涨,颇有你阿父的风范呀!”
听见襄楷提及父亲,张角愣了一会神。这黑白子是阿父教他的,但他下棋从没有赢过父亲,那时,在张角幼小的心灵里,张坎就是天地间唯一的神。
“你还是留在宫中吧。”襄楷对张角说。
襄楷果然不愧是张角的老师,张角的心思根本不消说出口,襄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年来,襄楷与张角亦师亦父,他太了解张角了。
“张天师已经离开了龙虎山,你阿父也必然不在那里。你若是去寻,是寻不见的。缘这东西呀,是求不来的,能遇则幸,不能遇也罢了。”襄楷虽然棋势稍弱,但刚才那一子下得精巧,大有反败为胜之象。
张角原计划回平乡看望一下数年未见的张宝和张梁,而后去龙虎山寻张坎。听得襄楷这么一说,知道他也一直在打听父亲的消息,对襄楷有些感激。
“官场人心倾扎,沉浮荣辱跌宕不息,看似荣化在身实则凶险,确实不适合你,所以你放弃仕途我也不勉强你。但是……”襄楷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张角,“你非凡才,当用方术换危厦。”
张角的方术,在桓帝斗败梁冀的过程中起了很关键的作用,襄楷想让张角重拾对方术的热情。
见张角还是不出声,襄楷继续说:“你留在宫中,日后要行一些事会方便些。我前些日子去马府拜访马将军,马元义和马婴对你赞赏有加,可见,你在宫中还是能有作为的。”
听到马樱的名字,张角心里波动了一下。可是一想到袁著,他又有点退缩了。宫中人心也是险恶的,况且伴君如伴虎。张角觉得自己并非是不能处理好各种人情世故,但他厌恶那些复杂的情况。他喜欢简单而纯粹的东西。比如少年时光,那时人人嘲笑他,也没有小伙伴和他一起玩,但是他并不觉得辛苦,就连张坎对他的严厉也是一种幸福。
太阳快要落山了,两人收拾棋具。
“张角,你看,这太阳落山时分美哉!”
张角顺着襄楷的视线望去,彩霞漫天,偶尔有几只飞鸟经过,一片祥和景色。
是挺美的。可惜,马上就要黑夜了。张角心里想着,但这句话憋在了心里,没有对襄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