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太短暂了，没时间恨一个人那么久。
——《简爱》
夜已经很深了。看手表上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多钟，大部分电视台已经没有节目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电视机里一男一女卖力地自卖自夸，极力推销一款口服液。
“橱柜里有被子，要是你觉得冷的话，你晚上可以多拿几条被子。”林妮突然说。
魏蓝闻言走到橱柜那儿打开橱柜，果然橱柜里面有三床被子。转头看林妮，“你要不要加一条被子？盖一条冷不冷？”
“还好吧，空调开着的，应该不会冷。”
魏蓝把被子拿过来，摊了一条在地毯上，然后拿了另一条当作盖被。
“也不知道整天卖这些假货，还有没有一丁点儿良知，”林妮好像心情不好，随手关掉电视，“睡吧。等魏蓝躺下来，林妮顺手关掉床头灯。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床上和地上，被子里辗转反侧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侧耳听，床上静静的，除了空调工作的声音，房间里一片寂静，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空气之中似乎还漂浮着一些若有若无的香味儿，就跟卫生间里的气味相似。
魏蓝觉得这一天真的挺神奇，自己经历的事情，说了别人也不敢相信。一个还不熟悉、甚至还比较陌生的女人，想想也觉得可笑，前些天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眼中的一个女贼，哪知道这个冬日的晚上，俩人居然共居一室。
魏蓝虽然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但自己应该干不出爬上别人床的事情。
“喂。”林妮突然说话，吓了魏蓝一跳，声音有些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突兀。
“你睡了吗？”魏蓝没有反应，林妮又问了一句。
“没，还没有。”
“我睡不着，好像睡意已经走了。你呢？”
“我还好。好像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说说话？”
“说说话。”
“嗯……”
“好，你说……”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你不说我也知道。”
“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以前……拿过别人的东西……”
“你这样……唉，怎么说呢，自然是不对的，但我想，你或许……肯定是有苦衷的吧。”
“谢谢你这样宽慰我。其实，我倒是没什么苦衷，就是觉得那样来钱快。我不像你，你是大学生，我只读到高一，家里没钱了……要让弟弟上学。没机会上大学，只好出来混。”
“你可以去工厂，或者学一门手艺，美发什么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干那种事情……总是不太好的，你还是应该找一个正经的工作。”
“要你管！”林妮突然有些恼怒，“老娘又不是出来卖，管这么多，你养我？”
魏蓝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林妮又说，“对不起，刚才不应该冲你发火。”
“没关系。”
“地上……地上冷吗？”
“有空调，不冷。”
“要不，要不你……上来。”
……
要不要上去？魏蓝脑海里激烈地做着思想斗争，一个魏蓝想上去，软玉温香抱满怀，一个魏蓝痛斥自己，历数自己的罪恶。
“不上来就算了，不上来就别上来。”林妮似乎有些生气。
魏蓝犹豫了一会儿，摸黑起身，把被子放到床上。林妮似乎早就已经让到了一边。
魏蓝摸索着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躺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轻轻把被子盖在身上。
林妮幽幽地说：“你不许过来……”
“嗯嗯……”魏蓝有些紧张。
很快，他又释然了，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已经对不起樊梨花了，不能再对不起云朵。不是自己的，何必强求，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已经三四点钟，过不了多久天就会亮了，还是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
就在胡思乱想中，魏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在一阵寻呼机的提示音中，魏蓝醒了。
魏蓝尴尬地发现，林妮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手脚缠绕在他身上，整个人趴在自己胸口，睡得正香。
她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抓着一个不该抓的地方，这是令魏蓝更尴尬的地方，早晨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
魏蓝稍稍一动，林妮也醒了。也可能她早就醒了，只是现在的姿势让林妮觉得很不好意思。
魏蓝知道她醒了，轻轻推了一下她。
其实，林妮本来在细细地观察魏蓝，看到魏蓝睁开眼睛，吓得她马上闭上眼睛。魏蓝推她一下，她也不好再装下去了，慢慢睁开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靠得很近地互相对望，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男人，林妮的脸越来越红。
“昨晚？”
“没有！”
“什么没有？我是问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好。”
“那你还不……放开我……下面……”
林妮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在一个不该抓的地方，也不知怎么想的，飞快地在魏蓝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迅速爬起来，下床直奔卫生间，把门关上，靠着门，心砰砰乱跳。
过了一会儿，林妮仔细检查了身上的衣物，松了一口气，伸出手，看了看，红着脸吃吃地笑了。
魏蓝起床穿上外套，等穿好衣服，林妮也从卫生间穿戴整齐地出来了，换魏蓝到卫生间洗漱。两人交错的时候，都有些不自然。
……
魏蓝打了个电话给云朵，嘱咐她在宾馆里等着，别出门，他今天会想办法坐车回去。让云朵转告菜菜子和罗老二，让他们先接触一下赵老板。
林妮说：“你今天要回义城啊。”
“对，你呢，怎么安排的？”
“等会儿，他们剧组会安排人来接我。我跟他们约好了，在这个宾馆见面的。”
魏蓝说：“那好，反正这会儿我也不是很着急，我陪你等会儿，等剧组的人来了我再走。”
“要不我们先去吃早饭吧。”林妮从包里数了300块钱，递给魏蓝，“你待会儿要坐车回去，身上总不能不带钱。”
“要不了那么多，一百块钱……就够了。”魏蓝有些不好意思，花女人的钱，从未想过。
“那你还得请我吃早饭呢。”
“那行。”魏蓝拿了两张一百，还给林妮一张，“这样够了。林妮，谢谢你。”
林妮说：“穷家富路，身上多备点钱总是没错的，一分钱难到英雄汉。万一遇上什么事情需要花钱，身上不能没有钱。”
不由分说，坚持把那一百块钱塞在魏蓝手里。
魏蓝没再坚持。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经前台指点，到宾馆附近的早餐点去吃早饭。
卖早点的是两个六十几岁的老人，老大爷做早点，老大娘负责上早点、收餐具。两人头发都白了，看身子还挺硬朗。
在这家早餐点吃早点的人很多，从吃早点的人闲聊中了解到这家早餐点做了很多年，老两口从年轻的时候就做早点，这一做，就是一辈子。
由于口味独到、童叟无欺，附近的人都爱吃。
甚至一些外地来办事儿，住在附近宾馆的人也来吃。
魏蓝要了两碗豆腐脑，两笼小笼包，一笼小笼包有八只。尝了一下，果然很好吃，用料特别实在。
林妮吃了三四只，就吃不下了，豆腐脑也只喝了大半碗，说是饱了。林妮把剩下的小笼包推到魏蓝面前，说：“你是男的，多吃点儿。”
“你真的吃饱了？再吃一两只呗。”
“真的吃不下了，你吃吧。”
林妮双手托腮，含情脉脉地看着魏蓝。
“干嘛看着我吃？”
“我就看着你吃……”林妮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笑意。
“……”
“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着吃早饭了。”林妮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以前，每天早上吃早饭都匆匆忙忙的，有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时间吃早饭，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
“其实我对那样的日子也很痛恨，可能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些迷恋，但是等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回想起那些日子，真的是不堪回首。”
魏蓝愕然。
林妮压低声音，“那一次，在公交车上，老庄，就是被警察抓的那个，他被抓了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就回不去了。”
“老庄的弟弟到处在找我，说是我害了他哥哥。老庄的弟弟神经质，啥事儿都干得出来，都说他手上有人命……”
“吓得我东躲西藏。后来，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这边在拍戏，问我想不想来。演戏嘛，怕什么，在老家的时候，我参加过镇上的文艺队。”
“我就想啊，演主角不指望，演个丫鬟总没有多大问题吧。”林妮笑笑。
魏蓝由衷地说：“那我祝你成为大明星。”
“要不要我先给你先签个名啊。你把我的签名收好，说不定有一天我真的成为大明星，我的签名可值钱了。”林妮笑靥如花。
魏蓝鼓励她，“你好好在剧组干，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要不，你也跟着我去剧组演个小角色吧。”林妮突发奇想。
“想什么呢？我还得回去上学呢，哪能在外面演戏呀？”魏蓝摇摇头。
林妮笑笑，“那倒也是。不过我呢，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工作、堂堂正正做人了。真好！”
朝阳初升。
虽然是冬天，但是暖暖的阳光透过小吃店的老旧玻璃窗户照进来，朦朦胧胧，照在林妮的脸上。
在这一刻，这个姑娘在魏蓝眼中有一股蓬勃而美好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