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曼说的照片和报道被她收藏在手机的私密文件中。

　　照片：

　　NBI总部，约翰·路易斯大厦的照片，大厦上的风吹的司高明头发凌乱，他面前站的是陈范。众多的NBI探员将两个人包围起来，直升机的探射灯搭在两人的脸上。

　　司高明脸上的惊恐，陈范的释怀，还有开枪的弗雷德。

　　《精英探员陈范之死成谜》的报道：

　　据悉，被通缉的陈范在今夜于约翰·路易斯大厦就地击毙，先前以窃取国家机密文件列为A+++级危险罪犯。相关人士透露，此次行动是在依法监控陈范前搭档，现在职的NBI探员司XX的移动电话后，明确两人约定地点，相关人士并未透露司XX在此次行动中具体扮演的角色，令人遐想连篇。【图片】

　　这张图片，和这篇报道，作为报道内容一部分的司高明都不曾见过，那时候事件刚出来确实是挺轰动的，但也是在他们这个群体里激起了极大的水花，而为了保护NBI的声誉以及探员个人隐私，NBI及国家相关部门都极大地限制了新闻的自由度，需要涉及报道的媒体必须采取化名以及打码的手段。

　　像是这么高清的图片，以及直呼陈范名字的报道，实属罕见。

　　不过，对于司高明而言，这确实也是事实。

　　他明白了陈小曼所说的见死不救是什么意思了，观看这张照片和报道内容来说，容易让人像报道最后所说的，令人浮想联翩。

　　从司高明眼前移开手机后，陈小曼没有再发出其他的动静了，没有想象中那种接续撕心裂肺地哭诉，而是回到餐桌那边，边嚼着三明治，边擦着落个不停的眼泪。

　　司高明盯着不断抽泣的可怜的小姑娘，从她的言语之间可以想象得到在没有父亲的这些日子她是如此的心酸痛楚，她需要找到一个人来痛恨，以来宣泄失去父亲的情绪。

　　我们都应该痛恨着某件事和某些人，这样子才不至于在世间的日子里找不到生存下去的目标和动力，除非想要过上浑浑噩噩的迷茫日子。

　　好想去安慰她。

　　这只是司高明出于本能的一种想法，他不知道该如何去付诸实践，可偏偏总想说些什么：“那个报道和照片是你在哪看到的？”

　　“闺蜜发给我的，我保存了……还好我保存了，因为很快就不见了。”陈小曼平淡地说道。

　　国家的网络监控手段，不允许任何有损国家正面形象的报道出现，哪怕这个事件本来就存在不合理性，也不会让平民知晓真相。

　　好吧，现在司高明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即使他知道现在必须要说些话来缓和气氛了，可他总不能向陈小曼说网络舆论的控制是怎么去做的吧。

　　月光透过纱窗涌进来，习习清风拨动着月色。客厅的气氛显然有些冷清，如月色般惨白。

　　咽了口唾沫，司高明咬着牙说道：“小曼，有时候这些媒体只是片面之言。”

　　原本低着头的陈小曼骤然抬头，尽是仇视的目光射向司高明：“那你呢？我还以为你默认了他们的说法，所以你能说真相是什么呢？你没有告诉我，没有人告诉我，我只能相信我看到的，那就是你眼睁睁地看见了我父亲的死亡，却没有救助他！你什么都没有说，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有人说是枪杀，有人说是坠楼，我们不知道，他们甚至连父亲的遗体都不让我们见上一眼。所以呢，我不相信媒体的片面之言，那么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是什么呢？

　　司高明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他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他不想探究真相，他本以为这会让失去父亲的陈范的家人们再次陷入痛苦，甚至是危机。

　　所以，他从未想过什么是真相，只愿逝者安息。

　　真相？

　　尼弥西斯……弗雷德……陈范的死因……

　　司高明冷静地解释说道：“真相常常隐匿于危机之下，我不能够让你们……”

　　陈小曼冷哼一声：“你没有资格作为我父亲的朋友，连替朋友去冒险的勇气都没有，给我们带来的慰籍仅仅是堂而皇之地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而不是向我们、向公众带来真相！”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司高明有些恼火了，他一直不愿去揭开丑陋的过往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嘛，为什么还是不理解我，陈小曼是这样，詹妮弗也是这样！司高明继而说道：“我害怕追逐真相的过程中，我死了，没有人照顾你们，也害怕把你们牵扯到麻烦之中。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陈小曼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吗？”

　　她回忆起某天晚上看到母亲失落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父亲的照片抱在怀中，整张脸如临危的病人般呈铅白色，她的双眼无神，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声若游丝，陈小曼断断续续听下来的意思差不多就是，目前在对着父亲的照片诉苦，她相信父亲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可是看到新闻的人不相信，她向父亲说，冷嘲热讽和白眼已经足够多了，她难以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有多少针锋相对。她很痛苦，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连如何替父亲辩解都不知道。

　　“我们想要的很简单，父亲的清白……罪犯的妻子、罪犯的儿女们，这让我们在外头没有呼吸的权力，耻辱地刻在我们的履历上。我们不想当不知情者，也不想父亲只能以罪犯的名头为人所知。我记得父亲和我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这个世界永远地袒露上艳阳之下，没有被尘封的真相，也再没有阴暗的角落。讽刺的是，他成为了‘黑暗的一角’。”

　　陈小曼说的够多了。

　　这是她一口气对司高明说的最多话的一个晚上。

　　她感觉到疲惫，不过怪异的是，将这些话一吐为快，心里有种异样的轻松感，她看向依旧是沉默着的司高明，丢下来了最后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父亲总说他希望墓碑上写着：不负信念，以正义慷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