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一声暴喝响彻耳畔。
朱友裕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些。
枪尖寒芒映入眼帘,他几乎来不及细想,连续几个翻滚躲过长枪的刺击。
朱友能砍翻面前的敌兵,几个箭步就冲到朱友裕身旁,长刀挥舞,“哐”的一声就将那敌兵的头盔打落在地,敌兵顿时痛的哇哇大叫,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又踢出一脚,敌兵被踢翻“啊啊”痛呼着,朱友能踩在他的腹部,用力的一脚接着一脚踩踏,那名敌兵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瞪圆了眼。
“伤我兄长者,死!”
正当朱友裕等人陷入苦战时,齐克让骑着马立在山坡却皱起了眉头。
数百人竟然挡住了数千步军,甚至几次将进攻打退,如不是督战队连杀数十溃逃的士卒,恐怕数千人都要转身逃跑,真是一群悍卒。
宣武军历来就是中原强藩,被皇帝作为遏制河朔三镇的重要力量,加上节度使朱温降唐后的旧部,连年的征战,宣武军的实力超出了齐克让的预料。
齐克让正想着,身旁的大将董宏却按耐不住了,请战道:“节帅,这数百敌军已是强弩之末,一触即溃,末将愿领千余骑兵击破之。”
“兄长,吾愿一同前往。”齐克俭随声附和,他是齐克让的堂弟,统帅骑军。
齐克让想了想,不愿意再僵持下去,淡淡一笑道:“好,军心可用,董宏、三郎你们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冲锋,击破军阵,步军跟随后面掩杀,待你们砍下朱珍的首级后,我亲自为你们庆功。”
“诺。”
得了齐克让的将令,前面与朱友裕交战的步军退了下来,董宏、齐克俭率领千余骑冲了出去,步军紧跟其后。
敌军退却,满脸鲜血的朱友裕正疑惑间,便看到烟尘席卷,震天动地的骑兵发起了冲锋,心中顿时一紧,连声道:“列阵!列阵!朱友能、黄胜、王宝随我御敌,杨德清你给我领队在后督战,凡有退却者,杀无赦!”
朱友裕的残军迅速捡起地上的木排、长枪、刀剑,数十人为一队,列起简陋的阵型,每一个人手里都攥紧了手中的武器与木排,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哒哒哒”的马蹄声如同重鼓敲击在心头。
此时,朱友裕不断的“呼呼”喘息,心脏咚咚的跳动着,甚至到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脉搏的每一次跳动,掌心的汗水使他不由得更加用劲的握紧横刀。
两百步、一百步......
越来越近了,近到朱友裕能看清敌军脸上狰狞的笑容,雪亮的刀锋!
与此同时,朱珍脸色肃然,沉声道:“命弓手、弩手齐射,随后向朱友裕所部靠拢,列阵迎敌。”
旗帜翻飞,处于朱友裕侧后方的弓手、弩手方阵一轮齐射。
不久,冲锋的骑兵队伍中就传来一阵惨呼,“不要停,给我杀!”董宏骑着一匹黑色健马,双腿夹紧马腹,挥动缰绳,高声呼喝。
百余骑跌落马下,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骑兵的冲锋。
五十步、三十步.......
“砰”的一声,骑兵撞上了军阵,前排的士卒瞬间被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掀飞,跌出数米之远,同时长枪也刺穿了战马的前胸,战马嘶鸣起来,血流如注,喷溅出一朵朵血花,刹那间坐在马鞍上的骑兵人仰马翻。
骑兵的冲击力远不止此,片刻军阵已被冲散,滚滚而来的战马无差别的踩踏倒地的士兵,运气不好的被践踏得面目全非,运气好点的也是奄奄一息。
朱友裕同样被这冲击力撞得飞出数米远,好在有盔甲防护没有大碍,就在这时一名敌骑策马向他踏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偏过脑袋躲过了马蹄,心中悚然一惊,立刻横刀向上一捅,直没入马腹,汩汩流出的血水糊住了他的双眼。
战马痛苦的嘶鸣着,朱友裕趁势抱住马腹,横刀疯狂搅动,须臾战马倒地,他被压在了马下。
朱友裕双手奋力抓着地上的泥土,艰难的从马尸下缓缓挪了出来,他看不清周围,眼睛里全是血水,用手背擦了擦双眼,睁开眼马上的骑兵早已摔下马鞍,正在哀嚎着,显然摔断了腿。
他提着横刀,一步一步地走向跌落下马的敌兵,眼见朱友裕越来越近,那名敌兵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口中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但朱友裕无动于衷,手起刀落,敌兵的咽喉被切断,血液发出细微的嘶嘶声,缕缕鲜血自额头流到脸颊,让他感觉有些暖和。
战斗到此刻,朱友裕所部数百人只剩百余人还在苦苦挣扎,不断有人倒下,战场已然变成了屠宰场,只不过牛羊等牲畜变为了活生生的人!
朱友裕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拼死抵抗,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等待朱珍的后军压上挽回战场的颓势。
目光所及,到处是残尸断臂,血流成河,朱友裕边战边退,收拢残存的兵马。
不消片刻,朱友裕身旁聚集起了数人。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七尺有余的身材,挥舞着手中长柄铁刀,硬挑了骑兵横刀的侧劈,沉重的钢铁碰撞火花四溅,竟然以步战之躯挑下了骑兵!
“友能,与我死战!”朱友裕喊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友能。
朱友能连杀数名敌骑,虎目圆睁,额头青筋涌现,沾满血迹狰狞的脸宛如魔神一般,骤然听得这声叫喊,脸庞浮出一抹喜色,连忙向朱友裕身旁靠拢。
挺过骑兵的冲击,又是数以千计的步军冲了上来。
没有了生路,仅剩的残军将生死置之度外,越战越勇,朱友裕、朱友能、黄胜、王宝等人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奋力拼杀的时候,处于侧后方的弓手、弩手早已丢下强弓重弩列好了阵型,向前靠了过来。
这些弓手、弩手每人皆手持木排长枪迎敌,前面数列兵卒的长枪足有丈余,列起阵型宛如一个个刺猬,骑兵冲击之势不减,早已没了调转马头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结果可想而知。
战马前胸被刺穿,血如泉涌,奋力扬起四蹄嘶鸣,却是徒劳,还未撞上前排的人便已死在了长枪之下,后续奔腾而来的战马又被前面的马尸绊倒,一时哀鸿遍野,人马俱惊!
浪潮一般的骑兵仿佛碰到了铜墙铁壁,灰头土脸,冲击为之一缓。
“咚咚咚......”鼓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却是朱珍所率后军传来。
压阵的数千步军趁势掩杀,失去机动能力的骑兵如同待宰的羔羊般不断被手持长枪的步军刺死,跌落马下,没死的敌兵也被刀盾手杀上来一刀砍死或捅死,完全没有了反抗之力,死伤惨重。
溃败往往就在一瞬间,许多骑兵调转马头想要逃跑却与后面的步军相撞,自相践踏,陷入了一片混乱。
董宏见形势不妙,只能率领十余人的亲兵往后撤,遇到前方挡路的,无论是敌军还是自己人统统杀无赦,他身披重甲,亲兵也是清一色的重骑兵,一时间左冲右突,无人敢挡。
朱友裕听得鼓声,又见敌军溃败,自相践踏,身后传来阵阵喊杀之声,明白朱珍的后军已将敌军杀得大败,遂率数十人反向杀进敌军,断其后路。
如果从孙师陂向下俯瞰,就能看到千余骑兵被困在步军方阵里,动弹不得,而冲出来的骑兵成了惊弓之鸟般胡冲乱撞,将跟进的步军搅乱,另外千余骑兵正与李唐宾所部战得正酣,无法及时抽身。
齐克让没想到会溃败得如此之快,措不及防,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只见又有数百骑兵冲了上来,他心中大怒,厉声道:“给我杀!”
“节帅不可,我军已成溃败之势,所剩不过五百余骑兵,要是被他们缠上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还是保留实力,日后再做打算。”
“请节帅三思。”
“请节帅三思。”
一声声劝谏让齐克让清醒了几分,强压心头的怒火,齐克让咬牙道:“退兵!”
兵败如山倒,齐克让既退,全军见其主帅已失,斗志土崩瓦解。
朱友裕一路斩杀溃逃的败兵,突然前方涌来十余重甲骑兵,当先的大汉浑身铁甲包裹,猛不可挡,正要杀出阵来,此人正是骑军主将董宏。
朱友裕眼中觑紧他的身影,摘下长弓,抽出雁翎箭,认扣添弦,把弓拉开了,弓矢随着战马颠簸冲撞缓缓移动,感受微风的拂动,目标、弓箭、人三点一线,就是在这一刻。
手松开了弓弦,“嗖”箭矢破空而去,一箭命中董宏的咽喉!
董宏呜咽着说不出话,双手想要捂住喉咙,却跌落马下,身旁的亲兵慌忙下马救人。
“敌军主将已死,都随我杀!”
朱友裕率先杀了上去,朱友能、王宝、黄胜紧随其后。
十余亲兵被围,全部战死,朱友能砍下董宏头颅,传首全军,齐克让全军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