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照规矩,三年不贴春联,柳青望着照片,泪如雨下。柳青盯着从前的照片,童星辰小时候的照片,还有童泽安的年轻时候的照片。右手夹着一支烟,西服,打着红色领带,胡子刮得干净,笑着,露出整齐的牙齿。旁边站着星辰,那时候只有十岁,上小学三年级;站得笔直,显得精神,双手自然下垂,头略向右边歪着,笑得灿烂,寸头,雪白的皮肤,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特别可爱。搞不清为什么头要向一侧歪斜,但看起来很自信的样子。或者确切地说看起来更加俏皮可爱。黑色的外套,乳白色的裤子,裤子上有些花纹,带着几个英文字母,一身装扮十分合身,一点儿也没有不相称的地方;红棕色的帆布鞋,鞋邦上沾着些许泥渍,一看就知道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一定是下雨了。背景是室内的布景画,画上一只大象,旁边是一棵迎客松。天知道大象旁边怎么可能会有迎客松。这一点显得不大协调,但有了这父子俩的关系,看起来背景一点儿也不重要。
这般可爱的星辰为何长大变化如此巨大,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与其说女大十八变,不如说男大也十八变,并非相貌变得难以跟小时候辨识,相貌上没有多少变化,而是性格上跟小时候完全相反。孩子大了叛逆,这很正常,任谁都知道青年人都有一个叛逆期,但像他这般持续地叛逆就不大常见了。他不走寻常路,但凡一眼就看到结果的事情,通通不做。柳青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才有的这种变化,这个问题似乎也不重要了,只要他自身觉得幸福就顺其自然吧!或许也只能如此。
“妈,现在还怕吗?”
“不是怕,是发毛。”
“那可是老爸,只是灰。”
“你爸生前盼望你早点成家,他没了,也没盼到。”
“结婚,买房,买车,彩礼,孩子,太恐怖了。老妈,你该明白。”
“现在结个婚是难,又不是没钱。妈这有钱,只要你跟女方合得来,多少钱我都出。”
“那不是结婚,那是买卖,我可不要,宁可单着。”
“难道你不怕老了后悔?”
“从不后悔。”
“你不是之前处过几个女孩吗?难道就没一个肯跟你在一起?”
“一言难尽,说不上来。人跟人之间应当以感情为第一位,反正我就这么认为。”
“现在谁不为了钱啊?”
“钱?我就不为钱。”
“真是没法跟你讲话。”
三年以后,不知道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偶然,童星星结婚了。对象并不是当初想的钟惠惠,或许人世间有个不确定的规定,走到一起的往往都不是当初想当然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也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不确定的就是那些确定的事物;仿佛马克思主义辩证法那样在打太极。可能这也是为人好,提前知道未来的人生,或者把人生给固定下来,一定会觉得人生很绝望吧!就如同干一份枯燥的工作,一干就是几十年,简直数十年如一日,活着?还是死了?不禁又回到当初提过的问题,是什么决定你是活着的?社交?还是自己做决定,又或者自己真能决定呢?还是只是被动做决定呢?
钟惠惠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三年里,明明当初表明心意想跟童星星继续在一起,童星星也忘不了钟惠惠,仿佛当初高中到大学的那段历史说忘就忘了,天下怎能会有如此健忘的人?将过去的一切都否定掉,重新新的人生。假如真有这样的人存在,想想也一定很心硬吧!不管对别人还是自己都绝对是一种残忍。
结婚以后,童星星仿佛变了一个人,没有了从前的多愁善感,感叹世间琐事,只剩下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他之所以打算结婚,并不像当初想的那样,什么彩礼、买房买车,的确是很自然地遇上了那个对的人,无需任何物质,就是马上可以在一起守望一生的那种,就是缘分吧!
童星星养鸡攒了些钱在老家盖了新房,两层,不算宽敞,但也足够。正好在老家结婚生子,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