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墙边留下的空荡荡的鸡圈,常常由童泽安打理的。走进去观望,光线暗淡,打开墙上的开关,灯泡竟然也不亮了。鸡栏下残剩着没来得及清干净的鸡的粪便,都干了,倒也闻不出臭味。倒是残留着鸡身上的各自混杂着的味道。从前闻着并不喜欢,现在竟也不讨厌了,可能父亲的味道更加浓重一点吧。
夜里,童星星点根蜡烛,走进鸡圈,坐在地上,望着里面的每一根电线,每一根铁栅栏,还有墙上的污渍,走进一看,污渍?不是,是墙上的血,蚊子血;喝饱的蚊子叮在墙上不动了,童泽安有时就一巴掌拍死了,留下的血印。“蚊子死得也挺惨!”
“是啊,死得惨;但幸运的是。它死了也是个饱死鬼。”
“哈哈,您说得对,是您太仁慈了。”
想起这段对话的时候,童星星转向旁边,可旁边一个人也没有,泪如雨下。
第二天一大早,柳青吓坏了,赶忙叫醒童星星,
“见鬼了,你爸显灵了,你爸骨灰到家里了。”
“什么呀?”惺忪着眼看着柳青的一脸惊愕,童星星却显得异常平静。
柳青反应过来,才知道怎么回事,显得又无奈,哭笑不得:“你怎么把你爸骨灰抱回来了,不是下葬了吗?”
“我觉得老爸一直都在,从来不曾离开,更没有死。他的骨灰在家里,我心里觉得安稳。不然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
“我知道你想你爸了,可下葬了又给挖回来的事情,普天之下,哪有这种事情?别人会怎么想?”
“难道老爸在家里不好吗?反正我觉得挺好。”
这种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别说整个村子了,方圆几十里乃至上百里都听说了,可以说是奇闻。
随后当天七大姑八大姨,乃至老爷子童国庆,大伯童泽辉都纷纷赶来;劝说童星星还是尽快将童泽安骨灰下葬。说归说,奈何他们都不敢靠近童泽安的骨灰盒。多数都聚在门口,不敢进门,怕招了晦气,甚至有的远远观望着。
童星星坐在门口,望着着一切,不由地露出笑意,情不自禁的那种,“人呐?原来啊,这就是人啊。”
从小一块玩到大的玩伴,竟也不敢靠近了。童星星走到门前,倚在门框上,看着一切,不禁笑出声。邻居们只觉得一阵寒意,恐怕童星星精神不大正常。
任长辈们如何劝说,都无用,无奈纷纷散去。任凭骨灰放在家里桌子上。旁边摆上照片。柳青就在照片前面哭,竟也不敢靠近骨灰。
“骨灰而已,有什么可怕?”
“就是心里发毛,看你干的什么事。”
“我把骨灰盒打开,我拿给你看,只是骨头碎片而已,虽然没有捣得很碎。”
“别,别,别,放那吧!”
“还是我拿给你看吧。”
“你疯了吗?”
“我哪里疯了,你说怕,我给你看了,就不怕了。”
“别再说了,放好你爸,就搁那吧;来年,清明节找块地,给葬了。”
“我不同意。”
“还是要下葬的,入土为安。”
“在家我才安心,不然就不抱回来了,以后你若给葬了,保准给抱回来。”
柳青无奈,只得默许如此了。柳青也不敢再待在家里,经常出去务工。
童星星就继续养鸡,独自待在家里,除非过重要节日,柳青回来一起过节。要不就是亲戚清明来上三柱香,基本很少有人再来这个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