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小积，地面湿滑，涂乘风没能跑过那只常年生活于此的红毛猴子，当自己的大腿被两只猴爪抱住时，涂乘风一脸惊恐，照着呆萌的猴脸打了一拳。

　　红毛猴子偏头躲过，顺势迅速抓住他的拳头，整个猴都挂在他手臂上，也没做其它，就是掰开他的手掌摸索。

　　没摸到任何东西，又掀开他的袖子到处翻找，而后是裤子、衣领，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最后扯下那只装泡水梨的布袋子，闻着里面的气味，满脸兴奋。

　　涂乘风这才知道他被这只猴子盯上的原因，想想也觉得好笑，这家伙连族群里俊美非常的公猴子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他这个“丑男人”。

　　就如同他再怎么淫秽，都不可能拿一只母猴子开荤。

　　撕开布袋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只红毛猴子把破袋子还给涂乘风，在他跟前蹦蹦跳跳，一脸猴急，最后伸出自己的两只猴爪在涂乘风面前摇尾乞怜，一脸的谄媚讨好，更多的是期冀，希望涂乘风能大方一点，再给他一个泡水梨。

　　涂乘风试着伸手摸向红毛猴子的头顶，没想到这家伙主动把自己的头颅凑过来，在涂乘风的手掌里来回磨蹭，显得十分乖巧。

　　另一只吃了泡水梨的红毛猴子也凑了过来，涂乘风两只手齐上阵，撸得不亦乐乎，不过这两只猴子都是来找他要泡水梨的，涂乘风心知肚明。

　　抚摸两猴几分钟后，涂乘风拉出自己的裤兜、衣兜，比脸还干净，两只红毛猴子似乎能读懂他的意思，当涂乘风提脚迈步，说自己要走的时候，两只红毛猴子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一直目送他离开，眼中满是眷念不舍。

　　心理活动大概是：“这家伙好抠门，就给了一个，下次来的时候多带点，否则我不欢迎你。”

　　涂乘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家，看着桌子上三颗散发出一层层光晕的珠子，咧嘴傻笑。

　　他也不敢一次性吞下去，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撑死，那只不知羞耻的红毛猴子做了前车之鉴，他可不想自己不受控制地去村里各户人家强抢民女。

　　这三颗珠子泡水入药能强壮体魄和激发人的兽欲，其它好处和副作用暂时不知，以那两只猴子吃下泡水梨的反应来看，利大于弊。

　　猴子的身体构造最接近人体，只要自己不贪多应该就不会出意外，每次做饭就把珠子往开水里涮一下，速度极快，可能一秒都不到，不敢久泡。

　　很多与涂乘风久未谋面的村里人，再一次见到涂乘风时，发现这小子身板蹿得厉害，面色红润，哪里有个孤儿该有的样子。

　　最为震惊的当属谢青山这个老师，之前涂乘风每天学习十五个字，显得很吃力，第二天检查的时候，往往只能默写出六七个，还不到半数。

　　这才过几天而已，涂乘风竟然要求自己一次教他二十个字，被谢青山痛批一顿：“欲速则不达，以前吃进嘴里的那些都还没嚼透，就想着吃新料，你这小子当真没有自知之明，先把我以前教给你的字全部学会，再想着更进一步。”

　　没想到话音刚落，涂乘风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以前学的字一口气全部默写出来，发音也很准，谢青山拿起纸张仔细检查，发现竟无一字写错。

　　震惊过后的谢青山开始按照涂乘风的要求，教他练习更多的汉字，教二十个，第二天涂乘风都能一口气全部默写下来，教三十个，涂乘风也能一口气默写出来。

　　到了一次四十五个的时候，涂乘风终于会出现错漏，但谢青山不仅没有责怪涂乘风，反而连连赞叹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教得更用心了，仿佛把门下弟子高中状元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涂乘风身上，开始教涂乘风读一些古文，做一些简单的数学题。

　　涂乘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跑到房屋后面试一试自己的力气，檐沟边上栽了几棵核桃树，有一棵是去年落下地的核桃发芽长出来的，不算高大，约摸四米出头，比大人手膀子粗一点，但想仅凭双手拔出这棵小核桃树，至少也得七八百斤的力量才能做到。

　　谢青山给他讲过一个故事，叫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说那棵柳树得有大人环抱那么粗，涂乘风虽然没有当面提出质疑，但心里是不信的，村子里的小河边，大人环抱那么粗的柳树随处可见，莫说是一个人，就是十几个成年壮汉一起上阵，也推不倒，何况是连根拔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转眼来到寒冬腊月，涂乘风孜孜不倦地求学，可谢青山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人生道理说再多也无用。

　　很多事情不亲身经历，只会觉得别人是在放屁，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教别人大道理，从来不在人前提当年勇，都是过眼云烟。

　　某个节假日，他抽空从城里给涂乘风带回来一本新华字典，涂乘风现在已经能通读古文而无任何滞涩，数学上也学到了二元一次方程式，他作为一个教书先生，会的也就是这些，其它科目的知识一窍不通，被迫出师的涂乘风担任起老师的角色，给孩子们上课，分担谢青山肩上的担子。

　　一步也没踏出过穷山沟的少年，成了半个教书先生，业务能力越来越纯熟。

　　积雪覆盖，冰厚一尺，谢青山宣布放寒假，关了学校大门。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知道涂乘风是个孤儿，在跨年前夜赶到涂乘风家门口，涂乘风看着突然到访的谢青山，不知该说什么，甚至忘记了基本的待客之道，是谢青山打趣说：“就不请老师进去坐坐？”

　　涂乘风这才把谢青山请进家门，教书先生带了一瓶酒，不是村里自酿的包谷酒，而是一种涂乘风从未见过的红色酒液，开盖的时候很费劲，涂乘风嫌麻烦，就把瓶口给敲碎了，用蛮力拔出木塞。

　　谢青山看得直摇头，外面城市里的人喝红酒，是怎么繁琐怎么来，生怕被人说见识浅薄。

　　当着老师的面砸酒瓶，是不是不太礼貌？这瓶酒也不准备和涂乘风一次喝完，这下喝不喝得完，都要留在他家了。

　　谢青山不知从哪掏出两个高脚杯，涂乘风也没见过，谢青山接过酒瓶为他斟上半杯酒，涂乘风抬起酒杯抿了一口，他不喜饮酒，以前喝酒就是逢着节日陪父母小嘬一口，他觉得酒的味道又苦又涩，而且酒令智昏。

　　前些年村里就有个嗜酒如命的醉汉，醉倒在路边，那一觉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第二天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了。

　　父亲在世时也醉过酒，那是一个风雨不顺，致使田里庄稼涝死的灾年，他又在外面惹了点小祸，父亲借酒消愁喝红了脸，不仅和母亲大吵一架，还狠狠打了他一顿。

　　之后母亲半月不理会父亲，不顾闲言碎语带着涂乘风回了娘家，父亲请了好几次才把母亲请回家，那一次他就差点家破人散了。

　　涂乘风很讨厌会醉酒的人，不论这个人的酒品如何。

　　谢青山抬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看得涂乘风直皱眉，他一个人过惯了，家里没有多余的床，而谢青山平时都是住在学校里，如今给孩子们放了寒假，学校大门已经上了锁，而且学校离他家并不近。

　　下雪天，如果谢青山喝醉了，本着尊师重教的道义，他肯定得让出自己的床，但自己就没了着落。

　　如果老师烂醉如泥，他该怎样平安度过今晚，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以至于谢青山邀他碰杯，涂乘风也没回过神来。

　　直到谢青山用手掌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涂乘风才猛然惊觉，但他没有端起酒杯，直言不讳：“老师，我不喜饮酒，这酒的味道太古怪了，比村子里自酿的包谷酒还呛鼻子，可能会扫了老师的雅兴，但我还是要说，希望老师别喝醉。”

　　好几年没有生人跨过他家门槛了，对于这次谢青山在大年夜前夕登门，他受宠若惊，因为明天一早谢青山还得早起赶路回大通城，去陪家人过年。

　　涂乘风不会说什么挽留人的话，自己的处境以及家境，不适合留别人在家里过年，即便这人是他现在唯一在意的活人。

　　谢青山爽朗一笑：“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把酒言欢大醉一场？不瞒你说，这瓶红酒我都不打算和你喝完，这玩意的度数可要比你们村里自酿的包谷酒低太多，哪想到你直接把瓶口给我砸烂了，我要是再提着走，这下雪天，路面湿滑，我还不得有血光之灾，只是看你又不喜欢喝酒，我走了后，肯定全部孝敬土地公公，这才贪杯多喝点，这瓶酒可不便宜，我那两个学生受罪给我当助教，我也没拿出来给他们接风洗尘。”

　　涂乘风摸了摸鼻子，这下轮到他不好意思了，老师难得的豪饮，都是自己给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