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在一个栽着大石榴树的老院子里,有四个中年人正围着石桌打麻将,而年轻的李真,只是搬了个板凳坐在一边看。
“红中。”
“跟,红中。”
“我也跟,红中。”
“哈哈,我也有红中,老谢给钱!”
看到牌池里的一圈红中,穿白衬衫的老干部瞬间就不乐意了。“不对啊!你们是不是耍诈!”
坐在他上家的光头大汉听见这话,一拍大腿就嚷嚷了起来。“耍什么诈?洗牌你也有份的,快点儿出牌!”
“第一局就被跟,真晦气!”老干部啐了一口,又继续摸牌。“白板。”
“杠。”坐他对家的眼镜男悠悠伸出手,把老干部刚刚打出来的白板拿了过去。“老谢啊,才出了两只牌就输了4张,看来你今天时运不济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快出牌。”
眼镜男笑了笑,朝着他伸出中指推了推眼镜。
几分钟后,牌池里堆放的麻将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胡牌,老谢看着手里花花绿绿鸡零狗碎的麻将,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水。
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老海鸥,朝一边的李真说道:“小李,给我添点儿水。”
“好嘞。”李真笑着答应一声,转身进了西厢房,他拿不锈钢茶壶烧了一整壶水,然后拎出来给四个中年人都加了一圈儿。
此时,随着趴在桌面上的麻将越来越少,战况也越来越激烈。
最紧张的莫过于老谢,打到现在他还没叫牌,而且,现在轮到他出牌了。
他瞟了一眼牌池里的麻将,又扫视了一眼其余三家吃碰的状况,然后下意识的又想抬手去看手表,却被光头大汉一把蒙住了表盖。
“咋滴,又想算一卦?老谢,你要输不起就别跟咱仨一块儿玩儿,在座的各位哪个没点儿神通?这么打牌有意思么?”
老谢讪讪一笑,把手从光头那里抽了回来。“没有没有,我就是习惯看时间了。”
“别墨迹,快出!”
老谢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看着自己的牌,他随便拿起一张七万就要打出去,正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黑光,在一片虚无当中,他瞥见了一双闪闪发亮的金瞳!
“不好!有妖气!”
老谢陡然站起,只见他左手掐了个指诀,白衬衫瞬间无风自鼓,眨眼间,活生生的老谢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麻将桌前。
剩余的三人面面相觑,这时,坐在老谢左右手的光头大汉和背心老大爷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伸头去看老谢的牌。
“他刚才是想打七万吧?他只要打出来,我就胡清一色大对子。”
“不、不、不好说,你、你看他手里,还、还扣着发财呢。”
“发财一张都没出过,他不敢打。”
坐在对家的眼镜男见势也起身绕了过来,看着老谢乱七八糟的牌面,他忽然心生同情。“他打发财,我就杠了。”
“杠?你看看杠完你能摸张什么。”
眼镜男小心翼翼地翻开麻将屁股,是张幺鸡。“小鸡?他打发财我就两杠带自摸。”
三人对视一眼,一时无语。
“我怎么觉得,这丝妖气来得很不是时候。”
“你们说,老、老谢是不是在耍、耍赖?”
“刚刚他看了两次手表。”
“狗日的老谢,下次不带他玩儿了,连纸钱都输不起!”
李真坐在一旁看着三个牌友数落着老谢,不由得笑出声来。
没曾想,三个叔伯大爷听见他笑,立马齐齐转过头来,同时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小李,三缺一,过来打两把!”
“哎呀!我才想起来有客户定了一幅画,我还没寄出去!我要去发货了!”
李真赶紧起身进了堂屋,随手抄起一捆画卷就出了大门。
等走得远了,他才擦了把汗。
“老谢那位子明显有毒,我还坐那儿跟你们打麻将?再说,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在天地银行开户?赢些纸钱我又能买什么?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寄完快递,李真慢悠悠地走在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老街上,他来到拐角处的一家小卖部,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喝起来。
玻璃柜台里边,一个穿着红背心的小伙正靠在摇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相亲节目,他听见冰箱门的声音,眼珠子偏了偏,随口说道:“可乐3块。”
“一会儿给你。”
“咦?”红背心小伙听见李真的声音,拄着扶手赶忙站了起来。“真哥,你没在家呆着?刚才有两个人来这找你,现在估计快到你家门口了!”
“找我?”
“其实也不是找你,她们是来找茂森老爹的。”
“我爷爷?你没告诉他们,我爷爷已经去世了?”
“说了!不过,她们说找你也行。”
听到这话,李真皱起了眉头,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爷爷去世多年还有人专程来找,怎么想,心里都不太安宁。
喜子看到李真满面愁容,一咧嘴,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笑容。“真哥,别害怕,是一个老婆婆来问的,她领着个漂亮姑娘,我估计,她们应该是来买画的。”
“肯定不是来买画的,我爷爷去世这么多年,画室都是我在经营,老主顾都知道。”
李真灌了一口可乐,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喜子见他犯愁,又说:“那个老婆婆问起茂森老爹的时候,语气还是比较客气的,应该不会是什么晦气事。”
“嗯。”李真点了点头,扫码给了喜子三块,然后瞟了一眼正在亮灯的电视节目。“你整天看这个,还没看够啊。”
喜子憨厚一笑,“这不是看店的时候无聊么。”
“这种节目看多了,我怕你以后恐婚。一个秃子,忽悠一帮傻子,接盘一堆婊子,净不干人事!”
“真哥,没那么严重吧,我还是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就你以前找的那几个,凑一块儿都够开个茶厂了,你说说,她们从你这白嫖了多少烟酒?”
“哎呀,不算白嫖,不算白嫖。”喜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李真瞅了喜子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把上次进到的假货……”
“真哥你快点儿回去吧,一会儿人家该等急了。”
看着喜子内涵的笑容,李真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有一部电影,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叫《猫鼠游戏》。”
“猫和老鼠?我不看,那个是给小孩子看的。”
李真撇了撇嘴,拿着可乐出了小卖部,才走了十米远,就听见小卖部的电视机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狮子叫声。
顺着梧桐老街走到底,就是李真爷爷李茂森留下来的老院子了,老院子十分雅致,随形白石垒成的围墙内外种着许多风车茉莉,青色的陶瓦铺在墙上,生出毛毯一样的青苔。
李真躲在围墙的影子底下,他视线越过路边的梧桐树干,看到自家门口的石狮子旁边,静静放着一个小小的小黄鸭拉杆箱。
他快步走上前,发现院门已经被人推开,有个白色身影站在里边。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过膝连衣裙的窈窕女孩,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立刻回过了头,二人看到对方时都愣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相互打量起来。
女孩留着干净的齐肩短发,雪白的双腮有一丝丝婴儿肥,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她眨着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根根俏皮的手指,每颤动一下,都好似挠在李真心尖儿上。
看见李真,女孩心情似乎还不错,她抿了抿水润的嘴唇,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