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容易感动的事情,就是一个人,为了所有人考虑,偷偷地出钱出力,把事情办了,还让人怀疑。在委屈与痛苦的时候,一个知情人,站出来,把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那些蒙在鼓里,受了恩惠的人们,立刻会眼窝含泪,打心眼里,感激这个人,然后,毫无条件地,选择相信这个人。
很明显,现在彭有才,就成了这个人。
村书记说的那些个,什么少挣两万,花了五万,数额太大,村民没有参与,并不能形成,什么有效的概念。
但是,这七个城里人,为什么愿意住在,这贫穷的乡下,每日里跟着,早出晚归,累成了狗儿?
那肯定是,给了大价钱的了。
虽然80元一天,抵得上城里,平均工资的半个月了。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应该给这么多。省里的专业技术员嘛,读过很多书,上过很多学呢!
值这个高价钱。
至于,那一台精密仪器,所有人,都宝贝得不行,比自己的命,还要爱惜,要300元一天,这不过分。
这些加起来,一个礼拜,就得6000块。这么大一笔钱,可能就是一些家庭,全部的积蓄。
这些花销,是村民们看在眼里的,经过计算与对比,立刻就在,脑海里有了,具体的概念。
就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彭有才为了村里的付出,是多么的不计成本。
感动,就在这一笔笔的数目中,涌入了人心。那些还准备质问的人,感觉到了羞愧。因为劳作,而晒得黝黑的脸,已经发红,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如火烧般的滚烫,一直蔓延到了耳根,这是真切感受到的。
在乡亲们,羞愧难堪的时候,彭有才趁机又甩出了,他的尚方宝剑。他挥舞着手里的报纸,严肃地说:“这份报纸,是政府发出来的,我彭有才不值得相信,难道大家还不相信政府吗?”
在我们这个国度里,最相信政府,最乐意执行政府指令的,恐怕就是这一群,可爱的村民了。
他们由心地,感激政府给他们,分了土地,让大家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们感谢政府,修了学校,让苦哈哈的农民后人,可以读书,多了一条,改变命运的路。他们感谢政府,给了他们投票的权利,让他们感觉到了,自己主宰命运的幸福。
政府给的太多了,哪能不相信呢?
针对彭有才的质疑,就这样消失了。现在,不但没人,怀疑彭有才的人品了;而且,更加由心地,敬佩彭有才的无私奉献。每每想起他,无怨无悔的付出,村民们的心窝里,就流出一股暖流。
是啊,乡里乡亲,都是一家人啊!
彭有才是从甲岸村,走出的人。虽然,住到了城里,但他骨子里,依旧把自己当成,甲岸村的孩子,依旧在为,改变甲岸村,而努力付出啊!
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之中,把彭有才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亲人。
大家又回到彭有才的家里去了,关起门来说事情。这次,没有流露出任何,过激的言语,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格外的温柔。
其实这一刻,王朝阳是觉得,彭有才是伟大的,他那中等身材中,养育着一个伟大的灵魂。他的所作所为,上升到了成为一种,精神的层面。
晚饭依旧是在村书记家吃的,但是,彭有才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口蹲着不少家庭妇女,她们手里提着篮子,抓着自养的土鸡。
她们热情地,将这个东西,往彭有才家里送。这是,在这片贫瘠的村庄大地上,能拿的出手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乡村里的人,就是这样淳朴实在,每一次感恩,都会将家里,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
而且,她们在将,原本属于自家最珍贵的东西,塞到彭有才的手里时,会局促及忐忑地说一句:“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
淳朴的乡亲,你已经拿出了,你最珍贵的东西,为何还要害怕别人嫌弃?这是因为,贫穷致使你,最珍贵的东西不过,是他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平常物品。
贫穷,才是一切自卑的原罪。
彭有才极力拒绝,但是,依旧抵挡不住,乡亲的热情。
彭有才没有办法,只得道谢,将热情的乡亲,送来的东西收下。送东西的农村妇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总归是送出去了。
妇女们,拉拉扯扯闲聊着地远去,消失在黑夜里。积雪已经彻底融化,告诉勤劳的人们,年彻底过完了,该劳动了。
彭有才将乡亲送的鸡蛋与家养的土鸡,随手扔在堂屋的桌上,对七个城里人说:“明天,可以弄出点动静了,后天该结束了。”
七人中有一个人望了一眼,代表乡亲心意的,那一堆鸡蛋与几只家养的土鸡,眼神闪动。
第二日,王朝云依旧上课,父亲依旧进山。在课余的时候,王朝云偶然会想起,昨日见到的情形。想起彭有才说的话,只是觉得,有才叔挥舞报纸时的动作,真的好潇洒帅气。站在微微寒风中的身影,格外的挺拔高大。
我长大也要,成为他那样的人。王朝云暗自在心中说。
午间休息后,彭海燕悄悄地,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小片的红薯粑子,颜色透亮,格外柔软。
“大云山下真有铁矿吗?”彭海燕吃着红薯粑子说:“听我爸妈说,铁矿很值钱的呢!如果真有,我们全村人,都可以住大房子,买摩托车呢!就是那七个城里人,骑的那种。”
王朝阳也有些期待,坐上父亲骑着的大摩托,是什么滋味,憧憬地说:“有才叔那么厉害的人,他说有就肯定有。”
放学后,王朝阳就急切地拉着彭海燕,匆匆往家赶。但是,彭海燕还不太想回去,王朝阳管不了那么多了,听大人们说,大云山快被那七个从省城来的技术员翻遍了,倒底有没有,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你不回那我走了。”王朝阳丢下一句话,就往家小跑,可没跑几步,就听到身后彭海燕的哭声。
那矮矮胖胖的身影,边哭边跑,像极了一只委屈的大鹅。
二人先是到了彭有才家的门前,这时候,已经有些老人和妇女,三五成群地拿着小板凳,坐在晒谷场上。有人嗑瓜子,有人织毛衣,有人抽旱烟,有人低声细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脸上露着笑意,手里有着活儿,但心思全都扑在了,进山那一行人那儿去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好消息的传来,他们不知道,现在所有的好消息,都是他们催命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