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痛点
(1985)九月十五号星期日晴转阴
早七点补课,我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无手表的后果终于导致我挨了数学老师一顿严厉地批评,心里直窝火。
上午补课结束,正准备回去,吕志忠(现就职**县交通局)迎面走来。
他是大嫂的亲二弟,和吕志红是兄弟,比我小一岁,在高三理科班。
吕志忠虽然比我小,身板却硬朗结实,像一头小牛犊。
我正愁要人帮忙一起带被子到大嫂那里去缝被套,便邀他一同前往。
大嫂不在家,我只好把被子托付给邻居转给我大嫂,随后,我们两个走到砖瓦厂,碰到吃中饭,便各自盛了一碗。
饭后,工人们有的休息,有的打扑克赌钱。
我看到有人在下象棋,竟然棋瘾大发,尽管隔了半年没有摸棋,但这里没有什么高手,所以赢得很轻松。
获胜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在高考失利的阴影里终于有了一缕细小的阳光射了进来。
下完棋,我和吕志忠再去大嫂那里。
大嫂已经回来,留我俩吃晚饭;菜品很丰富,终于搭帮吕志忠饱尝了一顿口福。
因为晚上要自习,我骑车带着吕志忠气喘吁吁直奔学校,路上险些撞到一位老人,吓出一身冷汗。
晚上,继续坚持洗冷水澡。
另外,今早汤卓托我上街时顺便买一包洗脸粉,我听错了,以为是洗衣粉,结果闹了笑话。
(1985)九月十六号星期一阴天
中午,我到新华书店浏览,看上了很多的书,却又心疼钱,突然,一本战斗题材的书引起了我的注意。
封面上,灰色的轮廓,一个手拿冲锋枪的战士,匍匐在地上前进,一双明亮的眼睛像两把利剑,直指前方。
钢盔的正中,一颗红五星放射出灿烂夺目的光;战士的周围炮声隆隆,弹片横飞,然而,战士的表情却依旧是那么坚定和刚强。
看了一下价钱,九毛,于是我便掏钱买了下来。
想不到我这个矮小之人,有时居然对当兵和战争也感兴趣,可能是受到在广西对越前线作战的四哥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如饥似渴地看着这本书,对军旅生活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汤卓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又一起复读,便首先推荐给了他;汤卓翻看了几页,也被吸引住了,连说:“好书,好书!”
听说今天是他生日,我大方地赠送给了他。
在Z府食堂吃完晚饭,刚好碰到李欣(现就职**县教育局)。他是县长的儿子,在公安局工作,当初也曾补习了三届。
集体化时,我家穷,经常被大队安排工作队住。
李欣父亲当时是公社书记,曾短暂到我家住过,之后也一直交往。
我三哥考上干部以后,经常到他家里做客,而且带过我几次,就熟悉了。
李欣问我给三哥写信了没有,我点了点头;他接着斥责我经常骑单车到处玩耍,是否还想补习几年。
我感觉又在捅我的痛处,于是不假思索地半开玩笑:“你还不是也补习了几年?”
李欣的脸抽搐了两下,掉头就走,我一下子意识到失言了,真应该抽自己几个嘴巴。
晚自习课间休息,头有点痛,便走出教室。
目前我复读的这个67班,应届生与复读生之间基本上不大交往,明显有一道鸿沟。
这个班学习气氛很压抑,比我们原来的59班死气沉沉一点,但成绩却好得多。
我信步走下台阶,下面就是我原来就读三年的教室;多么熟悉的地方,“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毕业了,一起打球、学习和开玩笑的老同学们,有的深造去了远方,有的回家务农,有的待业在家,有的同我一样,还在这里煎熬。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多少年后才能再相会?兴许有的一辈子都难碰面了!
(1985)九月十七号星期二阴天
课间操结束,撞到老班主任李长义老师(最后退休于**县一中),他说:“你不是去州电大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答道:“误掉了!”
他问我怎么回事。
我告诉他当初没有上分数线,于是去了贵州铜仁看望我的一个大姨。
谁料后面教育局内部有一批照顾老师子弟的指标,因为我大姨家比较偏,信息不灵便,等收到电报赶回来,报名审核的时间已经过了。
李老师听完表示出遗憾,同时鼓励我不气馁。
实际上,每每想起这件事,哪怕曾经大哭过一次,如果补习有时不顺心我就又想哭了。
中午到文具店买了一支毛笔和一瓶墨汁,准备业余时间练习一下书法。
记得去年春节,亲戚要我写一幅春联,还是三哥代笔。
我还买了一块四合一洗脸粉,随着青春萌动,对美还是要有点追求,尽量注意一下形象。
晚上,杨小华(现就职**县民政局)和戴济志(现就职**县**小学)到我的住所玩耍。
没有什么可供消遣的,只能把我三哥的一些摄影作品供他俩观赏。
现在我是一无所有,但将来,如果我不能在物质上成为百万富翁,就一定要成为精神上的百万富翁!
美好的生活似乎正在不远处向我招手,我微笑着迈开坚实的脚步向前飞奔!
(1985)九月十八号星期三阴天转晴
我真怀疑补习会让人变傻。
这不,每天的学校信箱出信时间,我都急忙跑去一顿乱翻,渴望有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甚至于幻想出现奇迹,突然教育局有人来告诉我有内部指标可以去州电大读书了。
实际上我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各高校都已经陆续开学,没有希望和奇迹可以发生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浮躁。
中午在房间练习写毛笔字后正准备午休,忽然吕志红敲门进来。
他叫我同他出去办事,我怕没得休息下午上课会打瞌睡,便拒绝了。
他问我后不后悔,我转念一想,索性随他出去,看他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
到了街上,他在衣服摊子上选裤子,要我帮忙看好不好。我埋怨他把我骗出来,害得我无法午休;他说不会亏欠我的,问我现在需要什么。
我拉起吕志红向新华书店走去,挑了一本《中学生字帖》让他出钱,同时,告诉他晚上我到他那里蹭饭。
下午五点,学校组织观看电影《喋血黑谷》;七点散场,我按照约定到吕志红处吃他留下的晚饭,很过瘾。
饭后,还把他的单车也借走了,顺便去接汤卓。
晚自习时,我偷偷对汤卓说我们复读生很光荣,因为高中读四年是高中本科,五年六年那就是高中研究生博士生了。
汤卓马上把我的话传给其他复读生,大家忍不住一下子都笑了出来,弄得应届生莫名其妙。
下自习回到住处,继续练习毛笔字,不知是手笨或者心不在焉,总是东倒西歪不像样,我开始有点泄气了。
(1985)九月十九号星期四晴
尽管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我的内心却一直反感班主任张敏定老师的做法。
他总是反复强调课外活动要到操场锻炼,还要清人数,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太过专断。
我们原59班就不是这样,喜欢学习的学习,喜欢锻炼的锻炼,自由选择,多好呀。
可现在呢?不去锻炼的,罚不准上课;迟到两次,严重警告;三次,不准上课。
那么多条条框框,把散漫惯了的我卡得死死的,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