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愧对李红梅
常一帆和廖娟娟如期结婚了。应该说,这个新娘人选,不是他理想的对象;结婚呢,也是显得仓促,奉子成婚嘛。但有什么办法?不光是廖家催得急,就是他自己,都有点着急了。结就结吧,不就跟芸芸众生一样,安个家有个窝嘛。话虽这样说,然而,常一帆还是有些心有若失的感觉,他经常把大腹便便的廖娟娟幻想成李红梅,花仙子,然而现实中廖娟娟那张浮肿的胖脸,总把他的幻觉击得粉碎,硬生生拉回现实来。常一帆无声叹息一下,便不再想了……
岳父廖老板虽然是做工程的“包工头”,却异常热衷官场。除了平时喜欢与官场大大小小官员混在一起,还特别喜欢在女婿面前显摆胡吹。常一帆心里觉得好笑,但碍于他是老泰山,也只能是点头附和。有时琢磨一下老丈人的话,还别说,廖某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在江湖闯荡二三十年,有时看官场规则竟然比同道中人,明白三分。真可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呵。
有天晚上,刚拿下一个工程大单的廖老板,在外面应酬接待回来。正巧碰上刚刚加班回来的常一帆。
廖娟娟肚子显怀后,闹娇气,一直闹着要回娘家住。常一帆看着小保姆被她折腾得够呛,心想,再往后,小保姆顾得煮饭顾不上她,索性让她回廖家庄园,好歹丈母娘也能帮手一下。小两口和保姆就搬回来了,常一帆也就成了廖家常客。
老丈人见了他,喝酒意犹未尽,硬拉着他,到厨房小厅再续几杯。还故作神秘说,小常,有好事!
常一帆拗不过她,瞥一眼丈母娘,丈母娘瞪了男人一眼,骂了句:瞧你德性,马尿又灌多了……小常,去吧,陪你爸喝几杯,你悠着点,别让他再喝多了。
廖娟娟闻声费着劲,移着大肚子过来了。见这情形,不高兴了,噘嘴说:老爸,你又拉一帆喝酒,他明天还上班呢……
老丈人还有点清醒,说:小酌,小酌!我有重要事情,跟女婿商量商量!
两杯白酒下肚,常一帆的脸腾一下有火辣辣的感觉。老丈人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问他,想不想调到省城工作?
常一帆有些意外,说:爸,你怎么问起这个?我在县里不是好好的,去省城干嘛?再说,娟娟和孩子不都在这里吗?
老丈人摇摇头说,你想错了,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四方,老婆孩子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跟去呗,省城我们家还有房子嘛……
常一帆还是摇头,自嘲道:我去省城?人生地不熟的,能干什么呢?
老丈人拍着胸脯,说:你就说去不去?别的不用你操心,一切都会办得妥妥的。
常一帆有意转移话题,说:爸,这事从长计议。来来来,我再敬您老一杯……
这事就算过了,常一帆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廖某人却当作他黙许了,上了心捣鼓这事。
一个月后,省报社人事处来电话,索要他的个人简历。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事太突然了。
回家一问老婆,果然是岳父自作主张向省报老总推荐了他。常一帆心里有些恼火岳父的我行我素霸气,可也无可奈何。
没过两天,李主任突然找他。
李主任说,省报老总与咱县书记在省委党校同学过,而且私交关系不错。老总打电话给书记要人,点名要调你去省报。书记让我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上调要求比较强烈,县里也不拦你;如果能留下来,那更好。我们不能墙内开花墙外香,县里自己用……
常一帆把事因原原本本说了下,李主任笑了,说:“廖大滑”别的事净耍滑打马虎眼,在对你这个“毛脚女婿”前途上,可是不含糊啊!
常一帆赶紧表态说,主任,我不想去省城,还是在您手下干嘛……
李主任满意看了他一眼,说:好的,我知道你的态度了,这就向书记汇报。
一周后,组织部来考核,接着公示,任前谈话,领导谈话……一轮程序下来,差不多一个多月。
最后,尘埃落定。任命宣布:常一帆任县委办副主任,分管政研室和新闻协调,协助县委副书记联系文教卫生口,三农工作,等等。
常一帆与李红梅虽然当时没郑重道声再见,但李红梅的婉拒已经表明了一切。常一帆慢慢的也就淡了心,不是红梅无情,是自己过于窝囊,不能给人家起码的栖身之福。
李红梅很快结婚了,前后与对象相处不过三个月。常一帆纳闷,自己三年的情感付出还不及“情敌”的三个月攻势,每毎想及,颓然之余便生一股莫名的怨恨。断了就断了,常一帆倒也没再纠结。反正她结婚在先,我结婚在后,道义良心上也算有个交代。
随后,李红梅自然而然从他的生活里隐出。但是,后来一段时间,峰哥却经常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及李红梅。
李红梅升职啦,提拔到客房部当经理,成了月薪过万的白领……
常一帆笑笑,没说话。
一段时间后,峰哥又说,红梅妹子怀孕了,我这个干舅舅马上就要添个小外甥啦……
常一帆尴尬说,大哥,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再提她,别人的老婆别人的妈了!
峰哥的笑容僵了一下,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说:好好,喝酒喝酒,你小子没良心……
廖娟娟生了孩子之后,矫情和娇气一下子全冒泡了。常一凡母亲来侍候月子,硬是忍着受了一个月的气。反正有月嫂,老人死活不留下,回乡下去了。孩子快周岁时,老丈人说,你们趁着年轻,明年再生个带把的。谁知娟娟不买帐,宣布不生了。她有她的理论,生一个孩子花去我五年青春,再一个又五年,我的青春有几个五年?!
常一帆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老爹老娘还等着抱孙子呢。虽然自己没有重男轻女,但是妻子这么蛮横宣布,总有点没把丈夫放眼里的意思。随后又一件事,让常一帆寒了心。
常一帆弟弟为了供哥哥读书,很早就辍学打工。现在又拖着一大家子人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常一帆给父母的生活费,有一大半接济了弟弟。这一点,常一帆怎会不知,只是佯装而已。廖娟娟不干了,三番五次在常一帆面前提起,说养老人可以,凭什么连你弟弟一家都要养?!
常一帆说,钱给了老人,就是老人家的,他们有权进行支配,爱给谁给谁,关我们什么事?难不成,要去查两个老人的帐?
廖娟娟很不高兴,拂袖而去。
晚上温存过后,常一帆哄哄她,这事算翻篇了,她也不再提了。当然,以她对丈夫的了解,提也白提。
常一帆想想要给弟弟寻条出路,不能老是苦哈哈打工,挣不了几个子儿。
有天晚上,临睡前,廖娟娟洗漱完毕,正满心欢喜等着做“功课”。常一凡心里揣着事,心不在焉,说:娟娟,你能不能找你爸说说,让弟弟到公司找个事做,好歹还学个管理什么的。老打工,挣的工资太低了……
廖娟娟的脸一下子挂了冰霜,想都没想,断然拒绝了。她说,常家是常家,廖家是廖家。你是廖家女婿,怎么帮你都不过分,你弟弟又算廖家什么人呢?
常一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振振有词,说:你怎么这么说,你大小也是他们的嫂子呵……
廖娟娟哼了一声,兀自蒙被睡下。常一帆顿感阵阵凉意从心底泛起。没心思与她再作温存,就抱了被子,到客房睡了。
夫妻俩自此生了裂缝,客房逐渐成了他的书房。
常一帆当了副主任后,难得有时间外出应酬。偶尔周末,县委领导回家休息,他才有个机会出外放放松,喝点小酒。
喝酒时,峰哥沉吟了一下,问他,有个事呢,我放在心里很久了。就是不知道当不当说?!
常一帆焖了一口酒,说:这是什么话,你是当大哥的,但说无妨!
峰哥期期艾艾,说是有关红梅妹子的。
常一帆一怔,说,提她干嘛?峰哥说,关键是跟你有些关联?
常一帆不解,跟我?这都两三年了,还有关联?!
峰哥说,你莫着急,听我说,我这也是从战友兄弟那听来的。
自从跟李红梅断了关系后,常一帆总是避免去酒店。实在避不开,接待时也很难撞见李红梅,她在酒店的另一栋客房楼上班。想想,三年多没见了,他都快忘了她的模样。
峰哥说,红梅哥哥说,妹子过得并不好。那个老师变态得很,整天折磨她,有时还打得她青一块紫一块的。
常一帆有些愕然,不会吧?为什么呢,他们不是一见钟情吗?
峰哥嗤了一下,说什么一见钟情,当时闪电结婚那是有原因的。常一帆奇了怪,问什么原因?
峰哥说,当时红梅已经怀孕了!
常一帆听了跳起来,你胡说,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
峰哥一语不发,盯着他看,说:你小子当时一脑子浆糊,告诉你又能怎样?我都想揍你了……
常一帆还是不相信,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峰哥叹了口气说,别囔囔了,人家不会赖上你的。红梅也是快结婚前才知道的,她老公是当老师的,鬼精鬼精,人家掐指一算不怀疑吗?
常一帆脑袋嗡了一下,问:那她怎么说?
峰哥说,还能怎么说?当然死扛着,所以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红梅工资高,男人才舍不得离婚,就成天喝酒后打她……
常一帆这下明白李红梅为什么匆匆结婚了。他心里沉重起来,如果峰哥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毁了红梅一辈子的幸福!
这该如何是好,将来见面还有脸面对吗?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