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修成正果

　　婚礼如期举行。说是婚礼，其实就是个仪式感。早些时候，肖紫妮也曾娇嗔，嚷嚷着要穿婚纱什么的。虽说三十多岁了，毕竟是头婚，少女的婚纱梦始终是有的。软缠硬磨了几次，常一帆坚持不松口。他的道理很简单，自己已到不惑之年，事业家庭一地鸡毛，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张扬，只想着低低调调把事办了。

　　紫妮有一次向导师张副校长告了“状”，老师笑咪咪说，紫妮，你在乎仪式感吗？只要是真爱，无所谓仪式嘛。再说了，一帆现在的心境很复杂，多理解理解吧。

　　对于亦师亦父的导师，肖紫妮尊敬有加。婚礼选在滨大的国际学术交流中心酒店举行，一个小厅，摆五六桌刚好。紫妮公司的员工张罗布置，常一帆负责招呼客人。老家来了弟弟一家子，峰哥大林泥鳅一众兄弟。再有就是二哥红梅兄妹俩，因为是周末，小舟子不上学，自然也不会落下。

　　导师是一帆大学本科时的辅导员，在敲定邀请名单时，问一帆，你们班同学请不请？大班不用说，关系也没那么熟，小班就三四十人，现在留在省城工作也就十来个，还说不准都来。

　　常一帆说，老师你看看，我本意不想张扬，二婚了还是这岁数，面子上挂不住。

　　张副校长思忖片刻说，一帆，你老是二婚二婚的，这么说不好，紫妮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对她公平吗？人家已经牺牲很多了，你就别再固执己见。况且，你现在来省城工作，不得多跟同学照照面，扩大社交圈子嘛。不差一桌两桌的，我做这个主，请了。正好你们也多年没见，叙叙旧多好啊！

　　导师的决定，常一帆哪敢造次，连忙说那我听老师的。

　　打电话给李季时，他说还在外省带团考察，如果行程有变，他会把考察团交给副县长带，自己先赶回。常一帆听了，心里感动得不行。李季就是李季，做官有原则，做事有榜样，做人有担当，智商情商都不低，常一帆打心眼里佩服。

　　换了个人，表妹的前夫再婚，大可不必来，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彼此都不尴尬。当然，常一帆与廖晶晶离婚后，他与李季夫妇仍然保持相当纯洁笃厚的友谊。当老师的嫂子一度还四处张罗给他介绍对象，直至崔琳琳出现，嫂子才作罢。这份情谊别人可以忽略，常一帆可不能不记着……

　　让他感动的事还在后面，结婚的当天下午，李季夫妇最先赶到。两居室新房没怎么装修，常一帆过意不去，跟紫妮两人提议一起到导师家里坐坐。他们师出同门，彼此也都相熟。嫂子说，一帆干嘛呢？人家我特地要李季带到新房来，就为了实地考察一下，看你们新婚夫妇缺什么，好买个实用的礼物送送。

　　一帆夫妇连忙婉拒，嫂子，可不敢这样，你们来了，蓬壁生辉，我们什么都不缺！

　　当真不缺？嫂子抿着嘴笑，优雅地在客厅转了个圈。说，空调呢？客厅没立式空调嘛。

　　常一帆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嘟喃道，客厅没什么用嘛，有风扇就行。

　　就这么定了哈，立式空调一部，明后天送货装好。嫂子笑吟吟宣布。

　　常一帆求援似望了望李季，说学长，你看……这不合适吧？！

　　李季一脸无辜，说我不是当家的，你嫂子说了算。有什么不合适的？！

　　嫂子开玩笑说，他自己当县长有什么能耐，工资还不够他来回跑的。人家又是个清官，我用的可是我本人的积蓄……没问题吧？

　　常一帆啼笑皆非，说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

　　李季打断常一帆的话题，说别费话了，给你嫂子一个面子吧。走，我们去拜会张老师张大校长吧。

　　宴席开始后，老同学和兄弟们两桌尤其闹得欢。领头的胖头和一个在省直机关的老同学叫“猴子”特别兴奋。十几二十年下来，还记得常一帆当年跟肖红妮的绯闻。两人过来敬酒时，猴子的舌头已经不利落了，还在说眼镜，你小子艳福不浅哪，转来转去……居然……居然搞了个“大小通吃”……

　　常一帆抓住了猴子的酒杯，硬灌他满杯。还说，乱说了不是，满嘴跑火车，都当处长了也没个正形。

　　肖紫妮抿了口饮料，悄悄问，大小通吃几个意思？

　　常一帆遮掩过去，你听他胡说，喝高了都这样！

　　轮到红梅兄妹小舟子过来时，红梅拉了他一下，说，我怎么听说你和我表哥闹了别扭才辞职，怪不得今天没瞧到他露面。

　　一帆说，算了，今天大喜日子，不说他吧。你怎么样？

　　红梅说，我正好要跟你说件事，看到你今天忙得陀螺一样，本想过两天再说。公司在省城收购了一家酒店，让我来主持管理。现在是小舟子的转学事情有点麻烦，初中一年级不好进。

　　峰哥几个凑上来敬酒，常一帆跟红梅说，这事交给我吧，你别管了。常一帆马上就想到猴子，这家伙在教育厅当处长，不正好用上吗？看来导师就是导师，有先知先觉的智慧。常一帆暗暗佩服老师，姜还是老的辣呵……

　　上洗手间时，省作协文学院秘书长来电话说，院长请他方便时来一趟，谈谈签约专业作家事宜。常一帆听了顿时兴奋起来，那天在文学院，商谈出专集事情，院长知道他刚辞职，还开玩笑说，你就是个文人，去商海扑腾个啥？不如踏踏实实来我文学院当驻会作家。常一帆以为他开玩笑，文学院那几个驻院专业作家牛得很，自己哪能高攀得上？！以为就是个说笑，现在居然这么大个香饽饽砸自己头上了，常一帆用冷水洗了把脸，还是不敢相信。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将走问文坛，实现梦想了。

　　常一帆夫妇向导师敬酒时，悄声说了刚才的电话。张老师听了很高兴，站了起来，大声说：好事呵这，一帆，祝贺你，喜上加喜！

　　众人疑惑之际，张校长说，省作协文学院要正式与一帆签约，当驻院专业作家！

　　噢……在座大家劈里啪啦大鼓掌，纷纷举杯庆贺。

　　张校长余兴未尽，又说，本来呢，我今天也是要给一帆送个喜讯的。没想到，被作协文学院抢了个先，现在说也不迟。我们滨大校委会刚刚通过，聘请常一帆任我校人文学院兼职客座教授，主讲当代文学欣赏与创作。一帆，时间上应该不冲突吧？我会跟文学院柳院长沟通，他是我老同学，没问题的！

　　常一帆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紫妮的眼角闪着泪花，拉着他给导师恭恭敬敬鞠了个躬，众人欢呼不已。胖头猴子几个老同学兴奋得，把碟子敲个不停。

　　宾客散得差不多了，一帆夫妇送李季夫妻俩到门口，司机已在停车场等候。嫂子拉着紫妮在说女人体己悄悄话，李季握着常一帆的手说：一帆，祝贺你！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很好！

　　常一帆说：谢谢学长关心！

　　李季说，我关心个啥，为了我，你还丢了工作。

　　常一帆很惊讶，你怎么知道？他自信自己没漏嘴呀。

　　李季说，我是什么呵，当个芝麻官，我可不官僚。

　　李季说，我这不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峰哥他们偷偷告诉我嘛。

　　常一帆说，这没什么，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适应，要走的！

　　李季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兄弟，没白交，我会记住的！

　　常一帆说，学长言重了，你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标杆，当然不允许别人损害，自己更是不能的呵！

　　李季哈哈笑着说，我这样就成“偶像”啦？看来，你审美空间还很大呵……好了，来日方长，且行且珍惜吧，走了！

　　送完客人已快半夜，夫妇俩带着小倩，一路散步回去。

　　紫妮有些担心说，你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工作，还要帮我操持公司文案策划，受得了吗？

　　常一帆说，工作忙点不怕，就怕没事干空虚。你放心，这些工作都是我擅长我喜欢的，做起来不会觉得累，而且效率杠杠的。

　　紫妮摸了摸微隆的小肚腹，还有七八个月呢。就算宝宝出生后，哺乳期也得要一年左右，就你一个人忙里忙外，我看够呛！

　　肖紫妮有些发愁，说刚才李季嫂子说，必须要请个保姆。

　　常一帆说，请，当然要请，这个钱咱不能省。

　　紫妮说，红梅姐刚才说她马上就来省城上班了，休息日会过来帮忙。我说，哪好意思麻烦你呀，小舟子还在上学嘛。

　　常一帆说，红梅没事，跟自家妹子一样，再说，她风风火火，也是闲不住的人。

　　肖紫妮开玩笑说，她来了，你不会旧情复燃吧？

　　常一帆故作生气说，我是那样的人吗？要燃早就燃了，小舟子都上初中了！

　　肖紫妮噘着嘴，那谁知道啊，日久生情嘛……

　　肖一帆假装要在马路上跪下，说，不然我给夫人对天发誓……

　　紫妮哭笑不得，说干嘛呢，大街上呵！

　　小倩在后面哧哧笑着，紫妮回头瞪了一眼，喝道：笑什么？大人说话，小屁孩也敢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