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挂冠而去
经历了之前的几件事之后，常一帆已心生不快，自然与老板柯表哥若即若离，两人独处时，也是一时无语，颇显尴尬。老板心里不会没有感觉，只是不点破而已。
随后半年里，老家的业务自然另有副总去挂，常一帆落得清闲，在公司把关文案，给项目提提整改意见，倒也一时相安无事。
当然，公司是不养闲人的。利益最大化才是企业终极追求的目的。常一帆没多久就又摊上了事，而且还是他进退两难的麻烦事。
还是公司的项目事情。只不过，这次是与他的学长李季县长有关。李季任职的县，要策划举办一个大型的旅游文创项目，从方案设计，主办安排到运行组织，一揽子打包，准备向社会公开招投标，标的超过千万。项目在初创时期，省内的文创传媒公司已闻风而动，展开追逐。
柯总早早得到项目信息，让副总牵头部门团队出设计方案。这段时间，常一帆因未参与其间，还一无所知。等到该县发布招标公告，公司报名参与招投标时，他才知道一点。顿时，心里有些揣揣，在李季的县里，柯总该不会又要动用他这个“闲棋”吧？！
果不其然，报名投标的第二天，助理小秘找到他，说柯总有请。常一帆听了，头皮发麻，心扑通扑通跳着，不安地来到老板办公室。
柯总异常热情，见常一帆进门，倏地从大班椅上弹起来，拉着常一帆的手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还问了他与肖紫妮的事，打着哈哈说：“一帆，你小子可算是春风得意了，又抱美人归。说吧，啥时结婚，我这当表哥的，怎么说也得备份大礼……”
常一帆淡淡笑道，“老板，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大操大办。找个时间，凑两桌子，吃个饭就是了。”
柯总一本正经说：“那怎么行？才子配佳人，得风光点！”
常一帆不想与他绕弯弯，有意岔开话题，问他：“找我有什么事？请指示”
柯老板佯装板起面孔，啧他说：“咱们是兄弟，什么指示不指示的？！”
随后，又收起笑容，言归正传。大体意思呢，是说李季县里的文创项目，公司已参与招投标了。当然，省内竞争对手很多，要想拔得头筹，必须师出奇兵。这个“奇兵”就是一帆老弟了，谁不知道你跟李县长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同等条件下，用哪个公司不就主办方一句话的事。
常一帆讶异，说道：“不是公开招投标吗？这关主办方什么事……”
柯老板摇摇头，说：“你呀，真是书生一个。招标是招标，主办方还是有决定权的。招标也可以走个程序，完全可以操作的嘛”。
常一帆狐疑道：“这不是违规操作吗？”
老板说：“话不能这么说，只是有倾向性而已……”
常一帆顿时敏感到，这是让他去当说客，拉李季下水。李季作为一个领导，断然不能插手项目违规操作。如果他常一帆出面，不是让人为难吗？
他尽量斟酌措词向老板解释，先是说他们俩已经好久没联系了，况且人家从政已居高位，自己沦为打工仔，实在没什么颜面去见老学长。
柯总兄常一帆推辞，已有不快。最后，退了一步，说你不去说我也不为难你，要不这样，帮我引见引见总行吧？约个时间吃个饭，见见面，我自己做工作。怎么说，这也是公司的大项目，拿得下来，公司今年就打翻身仗了。
常一帆见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心里尽管很抵触，还是忍着，淡淡说：“我考虑一下吧。”
说完，告辞出来。刚走到楼梯口，忘了拿回自己水杯，折身回去到门口，就听到老板在办公室发火骂人。
“他以为自己还是书记镇长呵，摆什么架子。老子公司要把他当菩萨供起来呀……光拿钱不干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说我养他有个屁用……”
助理的声音，“柯总别生气，过两天，说不定常总监会想通的。招投标的事，他毕竟没接触过……”
老板余怒未消，“这事不摆平，老子让他卷铺盖走人！”
常一帆听到这，又折回下楼了，心里一阵悲凉。人在屋檐下呵，打工仔也不是好混的。
刚到办公室不久，助理端着水杯送他办公室，说他把水杯落老板桌子上了。丁助理劝慰他，还是先跟李县长联系一下，怎么说也得给公司回个话。再说，公司上上下下都巴巴望着这个项目，成了，年底大家都能封个红包回去过年……
常一帆沉着脸没说话。丁助理走后，紫妮电话进来了，说看了一套新家具，挺满意的，让他下班一起过去看看。
常一帆“嗯”了一声。
肖紫妮很敏感，问道：“怎么了？情绪不高呵，出什么事吗？”
常一帆把刚刚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没把他折回听到的话说出来。
肖紫妮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下，安慰他：“在商言商，你老板这么做也正常。去不去说，你自已评估一下；按我的理解，李县长不会去干预这个事，你去说也只能碰钉子讨个没趣，搞不好还弄巧成绌，影响你俩纯洁的友谊……”
常一帆叹口气说：“谁说不是，我担心就是这样！”
肖紫妮说，要不然你满打电话，约个饭局，老板他自己去说。你不就撇清关系了吗？
常一帆说，看看吧，再说再说。
第二天晚上，常一帆估摸李季晚上没上班，就给他拔个电话。电话振铃许久，李季接通了，但声音明显是压低了，说正在开会，我等下打你电话。
一个小时后，李季电话来了。
“怎么样，常总监有何指示？”李季当了领导，还是经常调侃他。
“领导呵，晚上还开会，日理万机嘛”。常一帆也开起玩笑。
“开会是常态，做不完的事呵……说吧，什么事？”
“没事没事，就是想念老学长，蛮打个电话。”
“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喜事？我得讨杯水酒喝喝！”
“我正想说呢，国庆长假选个日子，你到时一定要过来坐坐镇！”
“那是必须的，先恭喜你们了！没事挂了哈，还有一拔人在等着我呢……”
常一帆放下电话，庆幸自己刚才没说出口。但问题来了，公司那边怎么回复？！
肖紫妮应酬接待回来，见他一个人在阳台抽闷烟，心生奇怪，放下包就过来了。常一帆把刚才与学长通话情况告诉她，顺便把那天在老板门外的话也说了。
紫妮沉默了片刻，说：“亲爱的，你刚才不说是明智的。说了，学长可能就不会来喝咱俩的喜酒了……”
常一帆说：“我实在走不了这个俗，开不出口！”
紫妮亲了他一下，娇笑：“开得了口就不是常一帆，本尊就爱你这一身风骨！”
常一帆苦笑，还风骨？饭碗立马就要丢了，没饭吃要饿成“排骨”啦！
女人依偎着他，呢喃着，没事，本姑娘养着你。
常一帆说，我是吃白饭的人吗？怎么说也是八尺男儿嘛！
随后，常一帆闻着她淡淡体香，使劲嗅嗅，问：“没喝酒？”
肖紫妮一下挣脱他，一本正经宣布：“即日起，本人封山育林，戒酒了！”
什么？常一帆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紫妮走进客厅，从包里掏出一张单子，在他面前扬一扬，说：“小小常来了！”
常一帆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欣喜若狂，你是说“有了？”
肖紫妮骄傲点点头。常一帆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紫妮最近自己滴酒不沾，还让他限烟限酒，敢情这是个套呵，蓄谋已久了。
常一帆说：“你不能再加班了，把活带回来，我来弄。”
肖紫妮说，那好呵。公司已经走上正轨，文创总监暂缺，夫君先兼着吧！
常一帆说，好呵好呵，薪酬得从优！
肖紫妮点了一下他的头，说想得美，免费的，义务劳动。
常一帆叹了口气，说：“你说，我是不是到了跟老板拜拜的时候？这事没个结果，我还是识趣点，自己走人吧……”
肖紫妮说，也好。
第二天，常一帆写好辞职信放在桌子上，把东西收拾进纸箱，在中午抱着纸箱出了公司。
回到家后，丁助理的电话就追来了，常一帆按掉电话，关了机。
一周后，公司财务把这个月工资打了过来，常一帆一看，仅有一半。他也不去讨问，心想这个柯光头，做人格局也就这么大，在商界扑腾，还能走多远？
导师电话来了，说他的硕士研究生论文已通过评审，等待答辩通知。校学报编辑部看上论文，拟全文发表。
常一帆心想，这丢了工作还有好事。命运真会作弄人，为你关上一扇门同时，又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这也不坏，没准还真成就自已走学术这条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