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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窑屯

  又休整了一日,第三天一早,苏铭便叫上阿福两人,早早地吃喝一顿,驾车上了路。

  他算了下路程,两个伙计伤病初愈,经不起颠簸,这速度得缓一缓,要是不出岔子,紧赶慢赶,能在日落之前到达。

  于是说好提前吃饱喝足,中途就不歇息了,要是再来个山野夜宿,两个伙计不一定扛得住。

  阿福驭马技术熟练,刚过了晌午,便走了一半的路程。

  只是这离乡越近,路两旁的景色,越是发黄枯萎,正是深秋季节,却是盛夏时的闷热。

  苏铭望着窗外干旱景色,不禁想起一个关于他家乡的传说。

  古书有云,“南方有妇,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处,赤地千里。”

  而这大窑屯,正是被旱魃所肆虐过的地方。

  大窑屯本是个富饶地,位置虽偏僻,但近山临河,人丁也算兴旺。

  十五年前,几个村长的远房亲戚,来到这定居。

  这几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更常打着村长的名头,压榨乡里。

  村民为这事闹过不少回,但都被村长压了下来。

  但终于有一次,酿下滔天大祸。

  村西头有个年轻的小寡妇,身段窈窕,模样周正,不少单身汉都稀罕得紧,曾闹出不少花边。

  有一晚,这几个畜生喝大了,起了邪火,趁夜摸进小寡妇屋里,把人给霍霍了。

  事后更是丧心病狂,将小寡妇拖去后山,残忍活埋。

  或许是小寡妇死后的滔天怨气引来天罚,从那天起,大窑屯再也没下过一滴雨。

  这一个月两个月还行,时间久了,谁都看出来不对劲。

  于是乡亲们凑了重金,从城里请来位会看事的大师傅。

  大师摆下祭坛,连续三天不吃不睡请神问鬼,终是大喝一声,当即揭穿那群畜生罪行。

  乡亲们哪还忍得住,一拥而上,绑了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押去小寡妇埋骨地,来个血债血偿。

  村长这时知道急了,哭着喊着,求乡亲网开一面。

  最后大快人心地被剁了狗头,一并摆在了小寡妇墓前。

  后来,又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才将小寡妇怨气超度。

  但为时已晚。

  这片土地,终是被伤了根本,除了后山埋骨地外,其余地方,依然降雨极少,土壤变得甚为贫瘠。

  大量村民,也因此迁移,苏铭一家就在其中。

  听说从那以后,屯子里也经常发生过离奇的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

  眼瞅着太阳就快下山的时候,终于在一片暮色炊烟中,见着一片整齐的村落。

  “老爷,咱们到了。”

  马车缓缓驶入村口。

  苏铭打开车帘,望着一处处村屋与稻田,心里既无久别的激动,也无衣锦还乡的感慨。

  心里头只有一个疑惑。

  ‘我祖屋呢?’

  原身极少回来,上一次到这,还是为了移走祖坟,距今已有五年多。

  因为干旱原因,屯子里房屋疏松坍塌极为频繁,如今别说是他,就连原主到了,估计也找不到地儿。

  马蹄声引起乡里人注意,各家各院里,逐渐露出一张张羡慕又好奇的脸。

  如今村里原住民极少,多半都是后迁过来的,他们中大部分人不认识苏铭,只心想着这又是哪家的出息儿子,回来探亲了。

  此刻正值晚膳时分,许多孩童在家门口欢快地玩耍,一见马车驶近,便兴奋地聚拢过来,却又被各自的家长轻声呵责着唤回了身边。

  终于,村落中最气派的那栋土楼里,有个颤巍巍的身影走了出来,对着苏铭道。

  “小老爷?”

  苏铭下车,细细一看,来者,是个中年罗锅男人。

  他拄着拐杖,披着个大棉袄,只是看过来的眼光,有些不自然。

  苏铭一怔,心里速速思量着他身份,半响后,亲切说道:“大梁叔,我回来了。”

  这个中年罗锅,正是苏小小的父亲,苏大梁。

  没搬走前,与苏铭一家关系极好,后来苏铭家阔了,也曾邀请他一同迁徙清水镇。

  但他因为自身残疾,不愿添累赘,屡屡拒绝。

  苏大梁拄着拐靠前一步,面色激动,想拍拍他肩膀。

  只是手举了一半,又触电般缩回。

  “小老爷,真是你哇?”

  苏铭皱皱眉:“大梁叔莫要这样唤我,生分了不是?”

  苏大粱在以前,可是把原身当半个儿子养的,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他留一份。

  每当原身做错了事,被苏父打的哇哇乱叫,苏大梁闻讯总会拄着拐,颤巍巍把苏父拦住。

  原身对他很感激,苏铭自也对他感官极好。

  “呵呵,呵…”苏大梁有些局促,双手交替,不断攥着拐杖。

  苏铭见状也是有些奇怪,不禁提道:“小小呢?回来过的还好吗?”

  “啊、啊…”

  谁知苏大粱一时语塞。

  “挺、挺好的。”

  这吞吞吐吐的态度,可不像挺好,苏铭霎时间生出股不好预感,郑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有。”

  苏大梁闪烁其辞,只是匆匆地望了眼头顶。

  随后,有些急躁地向屋内喊道:“老婆子,苏小老爷回来啦,赶紧把囡囡叫出来,快点!”

  不多时,就见一位妇人,从屋里头拉了个清纯可人的小女孩出来。

  女孩身形娇小,面容秀气,个头也不高,看似孩童般稚嫩,实则仅比苏铭年幼两岁,今年恰巧迈入了十八岁的门槛。

  “苏大哥,你怎么来啦?”

  苏小小看起来面色不佳,情绪有些低落,只是见了苏铭,强抹一丝微笑。

  苏铭松了一口气。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人没事就好。

  还没等苏铭开口,却是见苏小小神色异常,不时警惕地望着天空。

  而且不光是她,就连苏大粱与苏婶,也都是这副样子。

  “你们…”

  苏铭抬头望去,只见天空除了逐渐浓郁的暮色外,再无他异。

  不等他发问,苏小小将其爹娘速速推进屋里,对苏铭着急道。

  “苏大哥一路劳累,先回老屋歇息吧,我、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嘭地一声把关上门,留下苏铭一行,不解茫然。

  ‘天上到底有什么?他们又在怕什么?’

  苏铭蹙眉环顾四周。

  暗淡夕阳下,既没有隐藏的杀意,也没有邪祟的阴凉气息,一切都显得谧静无比。

  叹了口气,还是明日再问个清楚。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苏铭终于是找到了老屋。

  屋子破旧简陋,但里面像是经常有人过来打理,简单收拾下就能住了。

  阿福与大强子整顿好行李床铺后,苏铭让他们先歇息。

  自己仍有些不放心,便趁了夜,再度来到苏小小家门外。

  透过窗户,向屋内看去。

  只见烛火下,大梁叔坐在桌子前,闷闷不乐地喝着酒,偶尔扭头,和在躺床上抽泣的苏婶,商量些什么。

  而苏小小则异常平静,她双手合十,在屋里一绕着圈一边念经,不时还朝床上与桌子的方向做跪拜状。

  且对爹娘熟视无睹,不曾交谈过一句。

  一家人,好像分成了两拨,各干各的,相互不干预。

  这看起来怪异极了。

  苏铭又观望了一阵,感觉确实没有危机异常,这才返回老屋。

  只是一进门,就见大强子惴惴不安地坐在床上发抖。

  见着苏铭,颤巍巍出声道。

  “老爷…屯子里有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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