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身份,知道对方是对的人之后,萧非主动问道:“敢问殿下,您星夜到来,可是有要事?”
太子见说,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随行的周长安,道:“武定侯,你在辽东为什么会败?”
萧非把头低了下去,深深地叹了口气:“朝廷要的是速胜,而想要解决边患,速胜无用。当初草民想要赌一把,结果赌输了,被数万突厥人的骑兵在平原伏击,前后城池都有百余里,无处躲避。”
此刻回想过往,萧非还是无比痛苦,那一仗打掉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骄傲,还有自己的前程。
他本就预想到了失败,但没想到输得这么惨!
明明都是同样的人,交给林总督,交给颍川侯冯国彪,那就是一支强军,交给自己就必败无疑。
当下,他也不隐瞒,而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一一道出。他无心洗白自己,失败就是失败,甩锅也未必会被太子看重,委以重任。
但将问题道出,总结问题,找到解决办法,倒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政治生物的本能,他意识到自己是否能够复起的机会全在太子身上。
“也就是说,此战关键是在你身边的那一支辽东守备军,这些人被林总督整编,继而有了死战之心,面对突厥人的冲锋也不溃败,杀出一条血路?”
太子对许多细节非常感兴趣,尤其是自己听到的内容跟此刻所闻不太一样。
一些关键的节点显然被抹除了!
朝堂上没几个人知道最后杀出重围的人居然是辽东守备军,金州盖州的废物军队。
在大金朝野上下,他们默认辽东军队孱弱不堪,除了虚耗粮饷毫无作用。
但现在太子却发现林耀祖所到之处,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这样想着,他按照周长安的安排道:“此刻大同失陷,突厥人在山西北部长驱直入,本太子给你五千人马作为先锋,你带着去宣府,看看能不能收复大同,你觉得如何?”
“今夜本太子已经去信辽东西南,十来日之内只怕是难以有援军到达,只能依靠京师孱弱不堪的军队。”
听到这话,萧非终于将心放进肚子里面了。但下一息,他的心脏还是不争气的猛烈跳动。
这是机会啊!
若是能够抓住这一次的机会,自己还能复起,还能恢复名誉。自己失去的东西们都能回来!
更重要的是,离开了天牢自己才能做一个人,才能找寻新的靠山。
太子不是好的选择,自己需要别的人作为自己的靠山。
他沉吟道:“现在京营的确不堪大用,想要改革也难于上青天。草民认为殿下想要收回大同等地,除了现在就调兵遣将之外,还要从调集一到两万江南人前往辽东,撤换同等数量的京营回到京师,以及前往大同卫戍。”
“大金边塞之地的军队大多不堪大用,但想要改革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若是可以不改,最好不过。草民认为与其得罪人,不如调回京营。一个是京营已经不是原本的军队,另一个是这些军队跟林总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林总督又在西南。以殿下跟林总督的关系,这些军队或许可以为您所用。”
“嘶!”
周长安倒吸一口凉气,他年轻,远远不到能够沉住气的时候。不然今天也不会因为突厥人南下而主动开口。
人家都能装死,假装什么都不能发生,但他做不到,他胸腔当中还有热血。
“长安,此事你觉得如何?”
太子将目光落在周长安身上,自己身边的人愿意帮助自己的人,他找不到第二个了。
尤其是周长安出身低微,现在被自己提拔,他必定会忠于自己。
“臣认为萧大人的话若是做到了,的确是一件好事,除了可以革除京营弊端,朝中多一支可用军队之外,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能够成为殿下您的助力。”
周长安想的简单,他对军队看重,却又忽视了钱粮问题。毕竟太子没钱,也无法调动钱粮供养军队。
有些问题不是他这个无名之辈可以解决的,哪怕是大金的权贵,他们想尽办法也是解决不了的。
这就是现实。
武财神的含金量,那可不是吹的,而是人家一个人就能抵得上大金一个户部,半个天下!
没有林耀祖,就没有大金险资的歌舞升平。
“此事还是不妥。”
太子幽幽说道,他倒不是不想拥有一支军队,而是现在的契机不对:“萧大人,长安,咱们都是大金臣子,值此危难之际,要有大局观,切勿要有私心。此番调兵遣将是为国家解决麻烦,拯救黎民百姓。”
萧非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看向太子,他不明白哪位传闻当中的太子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眼前这一幅模样,居然会说漂亮话了。
他敏锐,察觉到太子与之前不一样。但这并不是坏事,而是好事。
一个成熟的太子更适合作为大金的领导人,他不希望大金的太子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
现在太子明着说不能拥兵自重,但实际上的所作所为却是朝着拥兵自重去的。
这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不过他很喜欢,不觉得这是坏事。
当下,他立刻表态:“太子殿下所言,草民深以为然。当下当务之急是挽天倾,免得我大金山西大同等地被突厥人肆虐!”
随着萧非开口,太子也松了口气。能够说动萧非,自己手下便多了一个可以用的人。此人是否值得信赖是一回事情,他能够在这时候为自己所用才是关键。
人才任何时候都颇为难得,能够在危难之际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更是要拉拢。
萧非显然固然不是自己的人,但朝野上下,谁愿意帮他?
此人没了自己庇护,迟早还会进入天牢当中。
自己给他的东西,自己也能全都拿回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两个人将细节谈妥之后,太子便怀着一丝担心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萧非则是请一旁的狱卒送来一面镜子。
不是铜镜,而是淮西生产的玻璃镜子。
他在橘黄色的火光当中看到了自己憔悴,苍老的面容,发丝当中的稻草。
他没有伸手将头发当中的稻草碎屑拨出,而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叫插标卖首,还是人走茶凉。”
萧非现在心情极为复杂,眼下的局势让他感受到了危险。不幸当中的万幸,太子想要积极进取,自己也能独断一方。
他现在是想明白了,就算是抗命,也不要冒险。
抗命不会死,但冒险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