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播州杨氏的家主杨康更注重家族，以及自己的利益。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无法舍弃，前者是家族荣耀，后者是自己的养老。

　　有的选的话，他当然会选择家族荣耀，振兴家族。但他没得选，只能微微躬身，跟近在咫尺的小胖子金大开说起来话来。

　　过了一会儿，窃窃私语的两个人终于把话说完了，杨康如释重负，金大开则是向偷了鸡的狐狸一样喜笑颜开。

　　他们两个人的动作落在在场许多人的眼中，那是另外一码事。那些来自于各地的商人、士绅们，他们尽皆用异样的目光看向两个人。

　　他们倒是也有野心家，想要浑水摸鱼。但播州杨氏体量太大，注定被杀鸡儆猴。就算人家没做错事情，也会被责备，更别说做错事情，肯定死定了。

　　也就是金大开这样的小商贾才会冒险与之合作，他们体量更大，即便知道奇货可居，但还是想要稳扎稳打。

　　他们不缺钱，也不缺机会，今天来这里更不是奢望见到林总督，而是在这里跟在场的一众人交流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对象。

　　能进这个门，又进不了林总督会客厅的人，都是不上不下的人，都是不错的合作对象。

　　“播州杨氏的杨家主何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书佐来了，此人并非是方才的书佐，并不认识杨康，而是用目光审视在场的一个个人，见他们其中一人起身拱手，这才道：“回禀大人，小人是播州杨氏家主杨康。”

　　“走吧。”

　　“小人并非是一人来的，还有一人......”

　　那书佐瞅了一眼，见金大开连连作揖，道：“先带着吧，待会能不能见到不看我，看你能不能说服林总督了。”

　　此处等候的人不少，书佐虽然有权利通报一声，但没有紧要大事的人，他却是根本不会搭理，更不会牵线搭桥。

　　现在见到杨康得寸进尺，他也不生气，只是让金大开跟在他身后十余步，在会客厅外面的庭院里面等待。

　　金大开进去是进不去的，甚至连看一眼，都只能在远处看，根本不能近身，连里面的交谈声都听不到。

　　这也是规矩。

　　会客厅里面，婢女换上茶水，糕点。他们见到书佐带着杨康到来，只是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坐吧，”

　　会客厅里，书佐吩咐：“茶水高点任意取用，我现在就去请大人到来。”

　　“多谢大人。”

　　那书佐看杨康低三下四的样子，心中并无波澜，只是如实禀告。

　　林耀祖见说用手指敲击桌面：“此人既然能够说服杨康，必然也能帮我解决掉播州杨氏。这样，等我跟杨康谈一炷香的话，你再请他进来。”

　　“是，大人。”

　　林耀祖迈动公府步，不急不躁的行走在长廊当中，脑袋里面想的却是杨康跟那金大开究竟谈了些什么。

　　毕竟杨康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人监控之下，从担心到安心，这里面的信息量可不小。

　　说到底，有些时候他也希望这些人可以帮自己一个小忙，解决掉一个大名鼎鼎的土司，让这个土司成为过去式。

　　他实在是不想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自己肩负起大金，肩膀上扛着大金的两京一十三省，天下苍生。

　　这担子，太重了。

　　不多时，林耀祖抵达会客厅的时候，杨康已经站起身来，即便没有通传，他也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他不敢大意，听到脚步声便站起来等待，此刻见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大红色的官服闯入自己的视野当中，他当下便跪倒在地。

　　“小人杨康，拜见总督大人！”

　　“免礼，起来吧，杨家主。”

　　林耀祖不理他，只是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端起茶杯，尝了尝杯子里面的碧螺春，这才道：“听闻你是去了播州又回来的，你们播州杨氏的土司兵现在还有多少？其中多少人从贼了？播州杨氏又有多少人从贼了？”

　　杨康跪在地上，并不起身，而是随着林耀祖所在的方向挪动自己的双腿，继续跪着：“小人未曾管束好我播州杨氏族人，委实该死。还请总督大人看在我播州杨氏多年拱卫我大金南疆，兢兢业业，只将播州杨氏所辖土地改土归流，宽恕播州杨氏的族人。”

　　“这话四川巡抚送来的书信上面可没说，聂巡抚说你们播州杨氏又臭又硬，有人放话说若是大金要夺了播州杨氏的土地，播州杨氏便要抗争到底，跟我大金死战。”

　　林耀祖意味深长的看向杨康，这话是真的，但也只是人家气愤之余，说的蠢货。播州杨氏除了有钱之外，拿什么跟大金斗？

　　大金土司，尤其是南方的土司，他们在大金羁縻治下，可能三五十年都没有小规模的争斗，更别说战争。

　　汉化越是严重的土司，他们的战斗力也就越弱。

　　一个是他们跟大金百姓一样靠农业，商业养活家人，很少打猎。其次便是大金羁縻下，土司们会消减寨子里面的战斗人员，有人口数十万的播州杨氏，拿的出手的护院，护卫，不到千人，余下的都是普通百姓。

　　这样的军事力量没有大量弓弩，甲胄，拿头跟大金打！

　　但即便如此，有些人说错话了，照样样挨训，追究。

　　有些话，林耀祖可以当做是笑话，也可以当做是铁证对待。官字两张口，说来说去都是林耀祖说了算。

　　那杨康也知道林耀祖的厉害了，当下不断磕头：“总督大人明鉴，播州杨氏族人不下万人，有些蠢货也实属正常。您给小人几天时间，小人亲自把这些人绑了给您送来，交给您炮制，您觉得如何？”

　　“那就不劳烦杨家主了，这些事情我大金有的是人可以做。”

　　林耀祖冷冷拒绝，改土归流只是开始，他要的是打破土司对地方的统治权力。

　　说白了土司在这片土地上存在数千年，人家就算不是土司，也是地方一霸，这些人只要存在一天，大金对这片土地的统治就只是浮于表面。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金，林耀祖都要深耕这片土地，将旧有的社会体系撕碎，让这片土地的百姓浴火重生。

　　“小人知错了，小人愿意带播州杨氏懂事的族人下南洋，或是去辽东为总督大人做事，还请大人宽恕小人罪过。”

　　“播州杨氏一直为大金镇守边塞，今日也该为总督大人镇守一块土地，用播州杨氏的血肉，捍卫总督大人。”

　　“小人愿意将家族当中的土地捐献给总督大人，并且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小人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