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环几人离开后，胖子歪着头思索了一会，说道：

　　“走吧三弟，咱们也去城里转转。”

　　“大哥是担心他们几个？”

　　“屁，我就是想买点吃的，这段日子天天白水干粮，嘴巴里都快淡出鸟了。

　　哦对了，顺便见证一下他们的失败。”

　　说着，他转头看向宋玉二人。

　　“两位前辈，要一起吗？”

　　“不必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

　　“那好，回来给你们带吃的，三弟，我们走。”

　　两个年轻人扬长而去。

　　程志望着他们的背影，开口道：

　　“宋大侠觉得他们谁对？”

　　“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从这件事学到东西。”

　　程志若有所思点点头：

　　“就行事风格来说，侯世侄无疑比岱宗更老练，看事情也更加透彻。

　　不过他们一个太油滑，一个又太意气用事，若是能互相学习各取所长最好。”

　　宋玉露出笑容道：

　　“若是说学习，他们这群人中最好学的当属孙文兴。

　　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存在感极弱，但一双眼睛总是在四下打量别人。

　　这一段时间下来，已经成功学会了侯高飞的圆滑，倘若肯往正道走，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程志两手抄袖，开怀道：

　　“这些孩子，没一个有坏心思，相信再过个十年二十年，这江湖就是他们的了。”

　　……

　　官道上，秀才忍不住问道：

　　“大哥，你为什么不想帮佟十六？”

　　“因为他不配。”

　　“不配？”

　　“就像我之前说的，他一个佃户，配不上王员外的千金。”

　　秀才思索一下，试探性说道：

　　“这话是不是太绝对了？”

　　“好，那我们换身份思考一下，假如你是那王员外，家财万贯，膝下仅有一女。

　　这时有个穷小子打她的主意，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他在图我家产。”

　　“没错。”

　　胖子点点头，“我要是有个女儿，年纪尚小，懵懂无知。

　　像佟十六这种胆敢诓骗她私奔的，我不会把他捆在树上威胁，而是直接打断他的腿。王员外能放他一马，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秀才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豪绅仗势欺人，替佟十六辩解道：

　　“佟兄弟既然愿意和王小姐私奔，便不是冲着钱财去的。

　　况且要不是王员外一直压榨，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境地。

　　一个人踏实肯干，没有什么坏心思，便已是了不起的品质了。

　　如果换成我，兴许真会成全了这桩美事。”

　　“呵，所以说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男人没钱没权，还偏要许人终身，撺掇对方私奔，这本来就是一件极不负责的事。

　　今天他可以撺掇王家小姐离开爹娘，明天兴许就会将其卖到勾栏换钱。

　　即便真是情比金坚，他日等王员外年纪大了，他依旧能带着老婆孩子回来继承家业。

　　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你能指望他有‘不吃嗟来之食’的志气？

　　退一万步讲，王员外如果狠心与女儿断绝关系，将家产分给侄子外甥这类后辈，佟十六仍逃不脱恩将仇报的线衣。”

　　侯高飞看向秀才，声音放缓道：

　　“三弟，失去双亲的痛苦，你比我要清楚，若是有人肯在危难之际帮你一把，让父母多陪你一些时日，你当如何？”

　　孙文兴神色一下黯淡不少，沉默良久，开口道：

　　“如果真有人能让爹娘活着，哪怕只是一天，我也会用自己的余生，当牛做马去偿还。”

　　胖子点点头道：

　　“大旱之时，不论粮食、银子、药材，都是稀罕东西，唯独长不出一粒粮食的土地，最不值钱。

　　在这种时候，饿殍遍地，人人自顾不暇，王员外能拿出银子买佟家的地，已经是在帮衬他们了。

　　你可以说王员外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在商言商，他确确实实帮了佟家。

　　哪怕之后佟十六做工五年，都不足以偿还这份恩情。

　　可在佟十六口中，非但听不到半点感激，反而只有斤斤计较，简直比王员外还要像一个奸商。

　　所以他这个人，不仅忘恩负义，而且不孝。”

　　孙文兴仔细砸吧着侯高飞的话语，他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不过还是试探着道：

　　“或许，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胖子将双手交叉在脑后，伸了个懒腰。

　　“至少在目前看来，他不像个好人，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偏向他，为何要站在我这边？”

　　“想听实话吗？”

　　“我想听假话。”胖子翻了个白眼。

　　秀才挠挠后脑勺，不再卖关子：

　　“我只是觉得二哥一路走来，很少出错，尤其是这种有关富贵人家的事，肯定比我们懂得多。”

　　“呵，还是三弟看的透彻，不像程岱宗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人行侠仗义，早晚得碰一鼻子灰。

　　走，进城，哥哥我请客，好好搓一顿。”

　　光州城内，程岱宗几人一边啃着窝头，一边打量一座府邸。

　　佟十六在一旁介绍道：

　　“三位侠士，这里就是王家宅子了，王员外每天下午都会外出，初春就被关在后院。”

　　“不着急。”

　　程岱宗一张嘴，棒子面都跟着往外喷。

　　许是窝头太干巴，他艰难咽了下去，边锤胸口边道：

　　“这种事，最好晚上动手，到时我与师兄摸进去，丘月你俩在外面接应。

　　得手以后，立刻想办法出城。”

　　佟十六点点头，目露期待。

　　李环补充道：

　　“事先说好，咱们进去以后要先得到初春姑娘的同意，除了将她带出来，不得害人性命。”

　　“放心吧师兄，咱们是侠士，又不是强盗。”

　　程岱宗说着，将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嚼得那叫一个香。

　　城门口，胖子和秀才大摇大摆进了城，沿街走了几十步，一座酒楼出现在眼前。

　　盯着门上的牌匾，胖子咧嘴道：

　　“呵，老饕居！好大的口气，我看看怎么个事？”

　　“大哥，没想到您还认识饕字？”

　　“就兴你小子读过书？少废话，到底吃不吃？”

　　“吃吃吃。”秀才陪着笑脸。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楼。

　　“小二，最好的酒菜来一桌，只要荤的，不要素的。”

　　“好嘞客官，您二位里面请~”

　　酒楼外，李环几人刚好打门口走过。

　　程岱宗嗅到空气中的酒菜香，只垫吧了半个窝头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李环见状询问道：

　　“饿了？要不要进去吃点？”

　　“不用了，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李环这才想起来，银子都在胖子身上放着，他们走得及，没管对方要。

　　佟十六看了眼天色，开口道：

　　“已经傍晚了，饿着肚子行事不方便，要不咱们凑凑，随便对付两口。”

　　几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开始全身上下翻找，最后就只凑出几枚铜板来。

　　李环拿着为数不多的铜板道：

　　“吃面应该是够了，岱宗，丘月，你俩长身体，多加个蛋，我跟佟兄弟吃素面就行。”

　　“师兄，这怎么行？”

　　“别说了，听我的。”

　　几人决定好，朝远处面摊走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酒楼二层靠窗位置，胖子捧起一整只烤乳猪开始啃，边啃边吧唧嘴道：

　　“三弟，别愣着，造啊？”

　　秀才看着窗外，疑惑道：

　　“大哥，我怎么觉得那几个人有点眼熟？”

　　“哪几个？”

　　“已经走远了。”

　　“那就别管了，赶紧吃，一会儿该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