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荆娘满身的鲜血,我脑子又只剩下一片空白。
一阵疾风掠过,吹得头顶的枝叶哗哗乱响,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般。
心中急切,想要唤花千越过来瞧瞧。
可花千越早已与方才击伤荆娘的那个人影争斗不知到了何处。
只听得远远地不断传来剧烈的气浪轰鸣与器物相撞声。
我张口大喊了几声花千越的名字,却无回应。
只有我孤寂的声音不断在山谷内回荡,仿佛整个世界就只余我一个人,以及眼前的荆娘。
在如雪的月光照映下,荆娘的脸惨白的吓人。
我抱着荆娘的身子,手足无措,只好不断替她擦去身上的血污,却越擦越多。
这才发现她心窝处竟然有个大洞,血像泉水般往外涌。
我的心不断往下沉,只觉阵阵绝望。
忽然脑海中一闪。
想到荆娘身怀帝药珠,照凌霜雪的说法,那是可以使人起死回生的。
想到这里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我紧紧的抱着她,嘴里不住的呼唤荆娘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时间并不长,可我却好似度过了几个春秋一般。
一直抱着荆娘,我的腿脚都麻的厉害,几乎都没有知觉了。
虽然荆娘并不重,可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变,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我正想换一下姿势,好让气血顺畅一些。
忽然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
我急忙停下动作,就见荆娘的眼皮抬了抬。
好半天,才终于睁开眼来。
霎那间我心头说不出的欢喜。
“荆娘,你醒了”我欢声叫到,却是鼻涕眼泪随着声音一齐涌出。
荆娘些神志有些模糊。
眼神迷离的看了我几眼,却没认出我来。
直到听到我的声音,脸上忽然涌起摄人的神光,极不寻常。
“真一,是真一啊!”想要伸手抚摸我的脸。
手伸到一半,又无力的垂下。
见状,我急忙握着她的手放在我脸上。对她道:“荆娘,是我,是真一。”
“好孩子”荆娘轻声道。“荆娘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再见着你。”
我脑门儿猛然一跳。
努力压住心中惊慌。
“荆娘,你、你怎地净说胡话,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没事的,人,总会死的。”荆娘抚摸着我的脸颊,轻声道。
那种淡然的神气,反而让我的心更往下沉。
我急忙打断她:“荆娘你怎么会死?他们不是说你有帝药珠吗?师祖说,帝药珠能让人起死回生。”
话说到一半,忽有一丝不详之感。难道次数用完了?
荆娘听到“帝药珠”三个字。神色惨然。口中默念几声“帝药珠,帝药珠。”
脸色骤然殷红如血:“都是这帝药珠惹得祸啊!”
话音未落,又忽地落下泪来:“荆娘对不起你和阿青。荆娘太贪心了。”
这句话,我半知半解,现在却也不愿深究其详。
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道:“荆娘,你先休息一下,百花宫的执法长老就在附近,等她来了,定能治好你。”
说完,又把荆娘的身子往上抬了抬,让她的颈部靠在我的肩膀上,希望这样能让她舒服一些。
也不知是由于身体僵麻,还是心中慌乱。
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我已满头大汗。
荆娘轻轻地替我擦去头上的汗水,脸上已是无一丝人色,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大急道:“荆娘,你不要乱动,乖乖躺着,长老应该马上就来了”
说着四顾望去。谷中的浓雾,早已散的一干二净,可在明晃晃的月色之下,哪里见得半个人影?
就连先前的打斗声也消失殆尽。
也不知花千越跑到哪里去了,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荆娘轻轻摇了摇头,“真一,荆娘的时间不多了,荆娘有两件事,你仔细听荆娘说。”
我心里五味杂陈:急躁、难过、悲伤,以及深深的无力感一齐涌上心头,只盼花千越快些回来。
我张了张嘴,想要告诉荆娘让她不要这样说丧气话。话到嘴边却好像自己变了:“荆娘,你说。”
荆娘让我附耳过去,在我耳边悄声说道:“张开嘴。”
我心中不解,却也依言而行。
刚张开嘴巴,荆娘原本抚摸着我脸颊的手忽然塞进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进我口中。
那物不大,却也有小半个鸡蛋大小,温热湿滑,分辨不出什么味道。
我强装笑脸做出一副好奇模样,问道:“荆娘这是什么?”
荆娘忽地俏皮一笑。
一阵微风吹过,头顶的枝叶轻声摇摆,几片不甘寂寞的树叶影子落在荆娘的脸上。
我凝目看着荆娘,忽然发现她像极了一个豆蔻年华的调皮少女。
我顿时一愣。
或许,这才是荆娘原本应该的样子吧。
她原本应该是像一朵无忧无虑的花儿,被人疼爱,照顾。
可自打我记忆以来,她却一直强自扮演着另一个角色。
这就是她说自己贪心的原因么?
这也能叫贪心么?
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开心一笑,甚至连惹她生气也做不到了。
一股巨大的悲伤侵袭可我,眼泪鼻涕早已止不住的流了满脸。
“傻孩子,别哭,荆娘不喜欢”说着,自己的眼角反而渗出丝丝泪光。。
我止住眼泪,拂去荆娘眼角的泪珠。
荆娘这才轻声对我道:“这就是帝药珠”。
我又惊又奇又急,这是能救荆娘的东西,这种时候,她自己不用怎么给了我?张嘴就要吐出来。
荆娘却用食指轻轻竖在我嘴前。
“这东西救不了荆娘,荆娘得到这东西二十多年,也没猜透该怎么使用。玄门中人只闻其名,更无他人得过此珠,一时又怎能得晓用法。你把它咽下去,不要对任何人讲。以后或许能用得上。”
荆娘的声音断断续续,揪得我的心也一上一下。
我将信将疑,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想要吐出珠子让荆娘服下,但看荆娘的眼神,却不容置疑。
只好照着荆娘的话,将珠子咽入腹中。
说来也怪,这珠子体积不小,按理说难以下咽。可我却没费半点力气,便能吞下。
吞下珠子,身体也毫无不适。
再看荆娘,面色已是白得近乎透明。
“荆娘,你还有什么事情,我一定替你办到。”我知道,荆娘真的快不行了。眼看临别在即,我也不愿再显露任何悲色。只听荆娘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荆娘又摸了摸我的脑袋,似已是极大的享受,却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只听她低声道:“荆娘现在才明白,这个世上,你和阿青才是荆娘最得意的人儿。你要照顾好自己。”
似是气力不继,荆娘狠狠的吸了口气,继续道:“其实荆娘对你倒并不太过担心,只是阿青那孩子,太过木讷,荆娘放心不下,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
“真一,照顾好阿青,照顾好阿青”荆娘痴痴地看着头顶上方,嘴里不断低声说着,似是对我说,又似是喃喃自语。
我顺着她的目光瞧去,除了天空中一轮明月,就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
声音越来越低,终究没了声息。
这,又是一场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