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虽然我顶多只能算上一个有点奇遇的小混混,但是在看人方面还是颇有经验的。
第一眼见到莫远山,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人定是个性情豪爽的直性子,一般这样的人自然也很爱惜脸面,不会同我一般计较。
所以当我被揍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第一想法竟然不是对莫远山的憎恨。
而是莫名的沮丧。
因为我之前所碰到的人里,从青璃到猴王,从荆娘到花千越。
他们对我态度让我误以为自己真的是个重要人物。
虽然我从来不是不懂自谦谨慎的人。
但是心里多少也会有些自得。
“或许老子没什么本事,但是老子肯定不是普通人!”或者我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这结结实实的一顿揍,我才突然醒悟。
我一直的想法是错的。这种错误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为当我经历这么多奇幻色彩的故事以后,我很自然的以为,如果是在神话故事里,那自然是人人都会法术,主角当然与众不同。
但是错误就在这里。
因为每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理所当然会成为主角。
因为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以其本人为中心。
那么问题来了,当你想成为别人世界的中心的时候,会有多么困难?
其实并不是我很特别,而是我碰到的人个个不凡。
让我产生了自己并不平凡的错觉。
更遗憾的是,这些际遇并未使我产生什么改变,我依旧是个普通人。
而这一发现正是我沮丧的原因。
当然了,沮丧归沮丧,不能不抬杠。
敌人征服了我的肉体,现又欲征服老子的灵魂。
我当然不能让这老家伙轻松如愿。
脸上的脚,逐渐加力,那种使人窒息的压迫感尚不足道。
让人难以接受的反而是心中那股深深的无力感。
但是我这人最大也是唯一的优点就是犟,属于那种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类型。
脸上的压力逐渐增大,我似乎都能听到脸骨在不堪重负之下发出咯吱的呻吟声。
“大概再用些力气整个头颅就会像西瓜一般爆裂开来吧。”我心里自嘲的想到。
正这时,忽听一声叹息,却是从花千越的嘴里发出。
我心里有些乱,花千越一直在旁,本就让我很不自在。
一来,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至极的女人。
不管我心里对她的态度怎么样,也不管我现下的年纪多大。但凡是个男人,总不希望自己在一个美丽的异性面前丢脸。
这一点,大概适用于所有男性。
二来则是先前我摆明了和她划清界限,万一她要帮我,我要不要接受呢?
此时听她出声,我不禁有些作难。
老子成这副德行,再来接受你的恩惠,那叫怎么回事?
可她真的插手,只怕我难抵疼痛,多半就要接受她的好处。
一时只觉倒不如被这莫远山一脚踩死罢了,事后也好教她为我伤心一番。
哼!即便你为老子流眼泪,也是你自作多情,和老子没半分关系。
这厢自苦,哪知花千越叹了口气,竟转身走了。
我的心瞬间一空,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般。
呵,原来老子当真不过一堆臭狗屎。
不由得黯然神伤,一时竟连身上的痛楚也忘的一干二净。
“怎么了?没人心疼便焉巴了?老夫还当你当真骨头硬得很呐。”
脸上压力顿失,却是莫远山撤去了臭脚丫子。
我一愣,不知何故,又听他言语嘲讽,便即反击道:“老子怎么样,要你管?有种一脚踩死了老子,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莫远山却只冷冷一笑,并不搭话。
只见其倒背双手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特娘的,装什么深沉,是不是在想什么恶毒的法子折磨老子。”这样一想,又觉得这老东西实在下作的很。
莫远山不知我心中所想,沉吟许久,这才对我道:“你口中的阿青是你的兄弟?”
这个是自然,却不知他为何问起。
见我不说话,老家伙也不以为意。
指了指一边荆娘的尸身接着道:“这个女子,是你们的母亲?”
我这才想起荆娘的尸首尚被搁置在这脏乱的地面之上。
一时只觉太对不起荆娘,悲从心来,便觉得喉咙发堵。
“哼!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跟个娘们儿一般,成何体统。”
莫远山一旁斥道。
“要你管老子的闲事。”他不说话倒好,一说话,我眼眶中便有泪溢出。心中暗叹:但教荆娘转活,做不做男子汉也没什么要紧。
莫远山不再理我,忽的一挥袖袍,但见土石翻飞,地面被竟无形气浪炸出一个丈余深的大洞来。
我心中骇然。
之前只知玄门中人能飞会法,也见过凌霜雪出手两次,当时也并没有过于特别的感觉。
待到和花千越一起时,也只见其使过什么劳什子隐身术。
当时新奇感固然有之,却也不觉如何厉害。
此刻莫远山随手一挥,竟然有如此威力,这可是实打实的破坏力,这种程度,比手榴弹只怕还要强的多。
心中对这东界玄门中人的实力不由有了全新的认识。
“葬了她吧,我带你去见你的兄弟。”
我心中更是惊奇,刚刚还要打要杀,怎么一转眼变化这般大,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转念一想,这老家伙如此厉害,先前只怕也只是消遣老子,。
有这样的绝对实力,实在犯不上使用什么阴谋诡计。
我想和他抬杠犟嘴,实在是不知轻重,只怕以我这点能耐,还真连被他碾死的资格都没有。
强忍浑身疼痛,将荆娘埋入坑内,覆上泥土,我心中告诉自己,荆娘真的不在了。
忽又觉得缺点什么,略加思忖,才想起应该还有墓碑才算完整。
可是我上哪儿去弄一块石碑呢?即便有,我也搬不动。
不由得目光便投向了莫远山。
老家伙可是人精,哪儿有不明白的意思。
冷哼一声,转身不知去了何处。
不多时,便见其扛着一块石板归来。
那石板显然是经过加工,两面有明显的劈凿痕迹。
莫远山将石板立在坟前,微一用力,石板便入土小半,露出的大半截正好如同寻常墓碑大小。
“名字。”
他问起荆娘的名字,我这才想起,我竟然不知荆娘的全名是什么。
“就写荆娘吧。”我低声道。
这世上即便没有一个人真的在乎她,至少,她还能是我和阿青的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