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黄忠托孤情,宝弓赠德远
田信与黄月英并未停歇。
凭借着第一次成功的宝贵经验和剩余材料。
田信与黄月英再接再厉,又耗费了数日心血。
第二具更为精良的望山镜终于成功问世。
这一具,无疑更加完美。
铜制的镜筒被打磨得光滑圆润,泛着沉稳的金属光泽,接缝严丝合缝,内部伸缩调节顺畅自如,镜片也更加通透纯净。
田信收好这具改良版的望山镜,心中已有了明确的目的地。
老将军黄忠的府邸。
黄忠的府邸处处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军旅气息。
人还未入院,田信便隐约听见屋内传来人声。
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的药草苦涩气味。
他上前,轻轻叩响了院门。
一名神情肃然的老卒打开门,将他引了进去。
厅堂之中,黄忠正端坐于主位,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适。
他身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只粗陶药碗,碗底还残留着一些深褐色的药汁。
两名医师正侍立在一旁。
他们脸上带着关切,又透着几分无奈。
“老将军,这药虽入口极苦,却是温补固本的良方。”
其中一位医师正低声劝说着。
“还请您务必按时服用,静心调养,切勿再过度操劳了。”
黄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声音依旧洪亮,却难掩疲惫。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显然,这位沙场老将对喝药这件事,是发自内心的抗拒。
“黄老将军。”
田信适时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黄忠看到田信,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仿佛之前的些许不耐烦都烟消云散了。
“哈哈!德远来了!快坐!”
那两名医师见到田信,也认出这是军师府上如今备受倚重的新贵,连忙上前见礼。
田信关切地询问起老将军的身体状况。
医师拱手答道:“回禀田先生,老将军身体底子极好,远胜常人。”
“只是毕竟年事已高,又刚刚经历汉中连番大战,气血难免有所亏损。”
“只需好生静养调理,假以时日便能恢复。万万不可再逞强劳累了。”
黄忠再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医师们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无奈。
他们知道老将军脾气,不敢再多言,躬身告退离去。
待医师们走后,厅堂内安静下来。
田信这才将手中那具崭新的望山镜,递到了黄忠面前。
“老将军,此物名为望山镜。”
“乃是信与舅母黄夫人合力所制。”
“将军此去上庸,山高路远,前线侦查至关重要。”
“或可用此物于高处远眺,提前侦查敌情,洞察敌军虚实,料敌先机。”
他简单扼要地为黄忠讲解了使用方法。
如何调节伸缩镜筒以获得最清晰的视野,如何对准远方的目标。
黄忠接过这造型奇特的青铜圆筒,眼中充满了浓厚的好奇。
他学着田信的样子,有些笨拙地举起望山镜,将一端凑到眼前。
对准了庭院之外,远处的一棵苍劲老树。
起初,眼前一片模糊。
他拧着眉头,慢慢转动着镜筒的调节处。
突然!
他的手猛地一顿!
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叹!
“嗬!”
透过那小小的镜片。
远处那棵老树粗糙的树皮纹理,仿佛就在眼前!
甚至树梢上几片被微风吹拂、微微晃动的叶子清晰可见!
“神奇!当真神奇!”
黄忠放下望山镜,看向田信的眼神,充满由衷的赞赏。
“德远之才,真乃鬼神莫测!”
“曲辕犁!改良翻车!如今,竟又有此等洞察千里的神物问世!”
他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感慨万千,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片刻的赞叹过后,老将军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褪去。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
“想我黄忠,戎马一生,大小战阵经历无数,也算立下些许微末功劳。”
“只可惜……”
“我那孩儿,去得太早,未能为我黄家留下血脉,传承香火。”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眼神伤感。
“如今,老夫已修书族中。”
“让他们在族内寻一个资质尚可的后辈小子,过继到老夫名下。”
“也算……给我黄忠这一脉,留个念想,不至于彻底断了根。”
说到这里,他目光重新落回到田信身上。
“德远。”
“老夫……有一不情之请。”
“待此番荆州事了,天下稍定之后,可否请德远收下那孩子,做你的学生?”
“老夫观德远之学识,于格物经世之道,远非我这等久历戎马之人可比。”
“若能得德远这般大才悉心教诲,那孩子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他语气充满了对田信能力的信任,以及对后辈未来的殷切期盼。
田信心中微微一震。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位沙场老将内心深处,那最柔软的寄托。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站起身。
“老将军言重了!”
“能得将军如此信任,是田信天大的荣幸!”
“将军尽管放心!待荆州事了,信必定将令侄孙视若己出,倾囊相授!但凡信所知所学,绝不敢有半分藏私!”
听到田信这不带丝毫犹豫的承诺。
黄忠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眼中满是感激与欣慰。
“好!好啊!如此,老夫便放心了!彻底放心了!”
他仿佛瞬间卸下了一个压在心头多年的沉重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走!德远,随我来!”
黄忠精神猛地一振,起身便带着田信向后院走去。
后院是一片相当开阔的空地。
一侧整齐地立着几个箭靶。
靶心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孔,深浅不一,足见主人平日练习之勤。
这里,显然便是黄忠平日练习箭术的地方。
黄忠走到墙边,从武器架上取下一张看似寻常,却保养得极好的硬木长弓。
弓身古朴,并未雕琢过多华丽的纹饰。
但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充满了惊人的力量感。
“德远,老夫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相赠。”
黄忠将弓递到田信面前,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
“便将这张我平日练习所用之弓,赠予德远。”
“权当……是老夫为那孩子提前备下的一份心意,亦是对先生未来悉心教导的感激,还望德远不要嫌弃才是。”
田信连忙推辞:“老将军,这如何使得……”
黄忠却不由分说,直接将弓塞到了他的手中。
力道沉稳,不容拒绝。
“老夫知道,先生不通武艺。”
黄忠看着田信,眼神变得格外深邃起来。
“然,射者,进退周还必中礼。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
“《礼记》有云,射以观德。”
“射箭,不仅仅是战场杀敌之技,更是古之君子六艺之一。”
“乃是修身养性,锤炼心志的不二法门。”
“先生身负匡扶汉室之重任,将来必定要面对无数艰难险阻,心志之坚韧,尤为重要。”
“闲暇之时,或可习练此道。不求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但求能平心静气,磨砺意志。”
“于国,于己,皆有裨益。”
说着,黄忠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用细麻绳仔细系好的竹简。
“这里面,是老夫一生习射的心得体会,也算不得什么高深秘籍,只是一些粗浅的感悟罢了。”
“先生可留作参考,将来也可代我,传授给那孩子。”
田信接过那张沉重的硬弓,又接过那卷凝聚了老将一生心血的竹简。
他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将军那份坦然面对生死,却又无比渴望将毕生所学传承下去的决心。
“老将军……”
田信只觉得喉头有些哽咽,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句无比郑重的承诺。
“信,谨遵将军教诲!定不负将军所托!”
黄忠欣慰地点点头,用力拍了拍田信的肩膀。
“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了。”
他脸上重新恢复了那股属于沙场宿将的豪迈与爽朗。
“老夫后日便要启程,走水路,先往上庸。”
“主公调拨精骑的军令,想必已快马送至汉中。”
“待我抵达上庸,与骑兵汇合,再整合上庸当地兵力,便可蛰伏待机,寻觅战机了!”
“信,在此预祝老将军此去,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田信诚心实意地祝福道。
“只是……还请老将军务必保重身体,切记医师叮嘱,万勿过度劳累,凡事以稳妥为上。”
黄忠闻言,发出一阵更加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放心!老夫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
田信再次躬身一礼,这才辞别了黄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