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将带着血的刀扔在台子下面，刀撞击石头地面发出“哐啷”音。

　　她用训狗一样的语气命令道：“吃掉，然后闭嘴，再嚎我给你把小腿锯下来！”

　　张开来应该领教过这个女人的厉害，知道她说会把他小腿锯下来，就不会不锯下来，在听到她的命令后，立刻捡起放嘴里咀嚼起来，尽管浑身都要疼裂了，额头也布满冷汗，但他还是紧紧的闭着嘴巴，不再敢吭声。

　　她又下命令：“跪下来，磕两个头，就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立刻照做。

　　“咚咚”

　　“啪”

　　“咚咚”

　　“啪”

　　磕头和用断臂扇耳光的声音，萦绕在空旷的地下宫殿。

　　女子睨着张开来的模样，很满意的拍了拍手，然后转头看向李长篙这边，用清脆的嗓音说道：“你看够了没有？”

　　李长篙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便不再隐藏，略微整理了一下保暖内衣的衣摆，提了提裤子，从火把旁边走出来。

　　他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发现的我？”

　　女人抬手指着自己身后的墙壁，“刚才我在石柱后面就看到你映在墙上的影子了。”

　　李长篙摸了摸头心里恍然大悟，迈步进入大殿，走近了石台朝上望去，石殿的顶棚大概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其上星光点点，光亮应该是自连在假山上的孔洞投射下来的。

　　一个个发光的洞口呼呼往下灌着冷风，刚才甬道里的风，源头应该就是这里。

　　唯一令李长篙不解的是刚才浓浓的血腥气消失不见了，不过这件事跟眼前的事情比起来，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女子盯着李长篙的脸，冷冷道：“你不是萧妃！”

　　李长篙点了点头，指着正在磕头的张开来，用几近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不能这么对他。”

　　“呵呵！”女人发出如母猪一样的冷哼，“你只看到他现在可怜，可是你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吗？”

　　李长篙皱了皱眉头，很难想象张开来究竟犯过什么错误，才能与现在所遭受的痛苦相抵。

　　未等他发问，女子先开口了，她举头望着棚顶投下的月光，脸上露出了痛苦纠结的神色。

　　“若华意外离世的时候，我的心如刀绞。”

　　“我原本要嫁他的，我想给他生一对儿女，最好是龙凤胎，在天空没有云彩的日子里，两个孩子坐在膝盖听你讲故事，你说那样的日子好不好？”

　　李长篙想了下道：“好，很好。”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若华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他命人杀死的！”

　　她低下头，指着跪在自己血水里，身子微微抽搐但还在磕头扇耳光的张开来，目光变得毒如蛇蝎。

　　“早知道……”

　　她双手抱着头，脸上浮现出后悔的神情，头发被她抓得蓬松凌乱。

　　“早知道那日我绝对不会出门，绝对不会赏菊花，绝对不会在那盆雪白如捧的瑶台玉凤前逗留，我也绝对不会跟任何一个谢顶的男人搭讪！”

　　“唉！”李长篙长叹，“原来是搭讪惹的祸。”

　　他挽了挽羊毛衫衣袖，目光柔和的看着女子，眉目间满是同情。

　　“张开来用肮脏龌龊的手段得到了我！可是！”女子话锋一转，“才三个月就玩够了，把我晾在了紫竹馆。”

　　李长篙同情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安慰，说道：“紫竹馆，听名字是个不错的地方。”

　　女子冷哼：“那里环境是不错，有竹子，有风，有寂寞，就是没有男人！他把初嫁的女人晾在紫竹馆这种地方，你说他是不是欠！”

　　李长篙忍不住对张开来咒骂一句：“暴殄天物！”

　　“那日，我打开窗户看到窗下站着一名风一样的男子，那一眼我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

　　李长篙怔了怔，问道：“那名男子是不是姓西门？”

　　女子同样怔了怔，摆过脸来狐疑的望着李长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长篙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我猜的。”

　　女子收了收神，接着说道：“我们用了一天的时间坠入了爱河，用三天的时间私定终生，他未曾嫌弃我有过别的男人，还答应带我远走高飞，跟我过我想要的生活，你看，他还给我写了一首诗。”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稿纸，递给李长篙，李长篙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用细毛笔写了一首现代诗：

　　窗前是一片美丽的风景，

　　身影是风景里最不起眼的点缀。

　　但因为它是你的身影，

　　这片风景便充盈了我整颗心。

　　———庆·思渊·西门

　　李长篙赞叹道：“好诗啊！不知这位西门公子后来怎么样了？”

　　女人表情在落寞愧疚恶毒思念之间来回变换，最后停在恶毒上面，她走到张开来身边猛踹了几脚，张开来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不过他也终于不用再磕头扇耳光了。

　　女子冷冽的目光剐着他，怒道：“又被他给杀了，我也因此被关在这里，被锁在这根链子上！”

　　话音落下她的裤子也跟着褪下，大腿根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她的声音喑哑了，“你说，张开来是不是罪有应得？是不是该死！”

　　李长篙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脸上尽是愤怒和鄙夷，大叫道：“这个人该死！”

　　女子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提起裤子系好腰带，看着李长篙笑盈盈的说道：“明天就是第三十三天了，我再阉他一刀，就送他上路！”

　　李长篙脸上勉强挤出笑容，用商量的口吻试探着问道：“那个……小姐姐……你能不能不杀他？”

　　女子的脸立刻垮了，手掌向下一伸一握，手里现出一把跟刚才她扔掉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刀子。

　　目光极不友善的望着李长篙：“你想救他对不对？”

　　李长篙看了眼张开来道：“你都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了，给我留口气行不行？”

　　女子质问：“你是不是一定保住他的贱命？”

　　李长篙不置可否。

　　张开来的梦境里，张开来绝对不能死。

　　梦主可以被惩戒、被救赎、被教育、被感动、被原谅，但不可以死，死了就前功尽弃了。

　　他必须拯救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