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拾花者
自那日与景棠一别,陈长毓心中总不安稳,那场诗会最终如何她不知晓,陈长毓却着实在诗会中窥见颇多。
尤其是殷涟,陈长毓晚上做梦时总能梦见他笑着说要杀了江吟的样子,好几回天才微微亮就被吓醒。
今日亦是如此,陈长毓没精打采地靠在软枕上,眉眼间倦意深重。
“郡主,您这是怎得了?”碧辛瞧见她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不禁有些担忧,“您这几日,日日如此,起的虽早却一上午都在打瞌睡。”
“若是困了,郡主不如去床上好好睡上一觉,何必折腾自己?”
陈长毓摆摆手,她现在是有苦难言,“我眯会就行,那床睡得不大安稳,过些时日就好了。”
闻言,碧辛连忙道:“可是褥子不够软和?奴马上替您换一床新的。”
陈长毓上下眼皮直打架,却还要分神来应付碧辛:“无碍,这些都没有问题,是我自个儿不舒坦罢了。”
这话一出,碧辛更紧张了:“莫非郡主是身子骨又不舒服了?这可不是小事,奴立刻去请郎中来瞧瞧!”
“哎哎哎——”
被碧辛的雷厉风行震住,陈长毓急忙开口拦住了她。
“你莫要这般忧心,不过是小问题罢了,况且我整日闲着,抽一上午打瞌睡倒也无妨。”
陈长毓好说歹说,才总算是把碧辛给劝住。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碧辛忽又想起了什么,她面色为难,纠结了一会还是问道:
“郡主,今日江公子又差人送东西来了,您……”
碧辛话还没说完,陈长毓就冷冷打断道:“还是一样,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以后都这般处理,莫再问了。”陈长毓叮嘱道。
诗会上陈长毓不告而别,江吟有些惆怅,旋即又上街挑了些新奇的玩意送过来,没成想却被陈长毓给退了回去。
江吟心中苦涩,却又无人可说,他也是个耿直性子,今日被拒了,他便明日还来。
纵使日日被拒,他亦是日日都不曾落下,比起先前更殷勤了许多。
陈长毓头疼不已,她也不想做出如此伤人的事情,心里没比江吟舒坦多少。
只是殷涟那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躲在暗处威胁两句,陈长毓就不得不在江吟跟前揣着一副硬心肠。
碧辛算了算,加上今日,这几已经是江公子第五次被拒绝了。
虽不知晓郡主态度为何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碧辛在心中叹息一声,沉声道:“奴知道了。”
突然记起偏院里还关着个乔姨娘,陈长毓忽而来了兴致,先前的困倦一扫而空。
她猛地睁开双眼,撑着脑袋懒懒问道:“乔姨娘,如何了?”
碧辛正收拾的手一顿,思索片刻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郡主晾的太久,她都有些不记得了。
“不知,这几日都是秋雨在看着。”碧辛如实道。
陈长毓点点头,交给秋雨在她看来是再合适不过了,“想来她应当也吃了不少苦头了,本郡主今日得闲,便去瞧瞧她罢。”
还是那间昏暗潮湿的小屋,充斥着令人不适的霉味。
蜘蛛在窗侧吐丝织网,老鼠在角落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时不时便飞快地从乔姨娘跟前跑过,嚣张至极。
乔姨娘麻木地缩在角落中,原本白皙的脚腕也也沾满污秽,冰凉的铁链将她柔嫩的肌肤磨出一道道伤口。
她如今早已记不清自个儿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多久了,只是每天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这一切,都是陈长毓那个贱人害得!
乔姨娘的眼中浮现狠意,她在这吃尽苦头,期间陈与谦又偷偷摸摸地来看望过几次。
回回都说会想办法救她出去,可是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动静。
这个废物!
乔姨娘在心里暗骂道,最近两次陈与谦来看望时,乔姨娘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温情,对他很是冷漠,强压着不耐烦地应付他。
笃笃笃——
短促的三下敲门声,不像是送饭的小厮,现在应该还没到饭点,再说那群小厮惯来是踹门而入的,压根儿不会敲门。
乔姨娘猜测应该是陈与谦,她一脸冷漠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木门,丝毫没有要挪过去的意思。
任他敲吧,她现在可没心思应付这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乔姨娘垂着头,想着陈与谦敲了一阵没人搭理,自讨没趣后自然就会自己离开。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敲门声并没有再次想起,反倒是传来了铁链晃动的声音。
来的人有钥匙,他正在开门。
乔姨娘猛地抬起了头,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了来的人是谁。
下一瞬,房门被打开,陈长毓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着实难闻。”陈长毓用手帕掩住口鼻,抬手挥了挥。
小屋里多种难闻的气味交织在一块,来势汹汹地涌进陈长毓的鼻腔,搅得她一阵反胃。
陈长毓后退了几步,瞥了一眼角落中形态枯槁的乔姨娘,淡淡吩咐道:“把人收拾干净了,送到内院来。”
着实是大意了,早知这里是这般状况,陈长毓断不会亲自跑一趟。
一刻也不想多待,陈长毓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便会干呕,她转身,脚步匆匆地离了此处。
途径梅园时,陈长毓脚步一顿,不管何时路过这处,她总是忍不住停下来,不受控制地想起母亲。
春意渐浓,梅园中的雪融了,梅花也渐渐凋零,如今只有些微几朵还缀在枝头,树下倒是落了一地的花瓣。
下一次见到满园的梅花开放,又要再过一年了。
陈长毓心中总归是不大好受的,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梅园,正欲转身离去时,却窥见一道身影蓦然出现。
那人身形颀长,一头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松散地束了束,明明寒冬已过,他却仍旧穿的厚厚实实的,身上还披着宝蓝色大氅。
再加之他皮肤呈现一股病态的苍白,时不时就要握拳抵唇咳嗽一番,陈长毓猜测这人应当是个病痨子。
离得有些远了,她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也并不关心这人,就在她抬脚欲走是,那人却忽然蹲下身子,毫不顾忌地伸手拾起地上染了污泥的花瓣。
陈长毓忽然就有了兴趣,她站在原处,眯着眼看那人究竟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