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陈长毓冷冷问道。

　　面对漆黑的屋内，陈长毓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她掌心微微沁出汗来，仔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咔嚓——

　　点火柴的声音。

　　余光瞥见微弱的火光，那人似是点了盏油灯端在手中，照亮了一个不算太大的范围。

　　烛光不算太亮，陈长毓只能隐隐看到来人锋利的下颌角，猜测这人应当是个男人。

　　“凌玄？”陈长毓试探地问道。

　　曾经半夜来过她卧房的，便只有那人了。

　　那人不说话，端着盏油灯也不动，不知是何意图。

　　陈长毓心中有些发毛，曾经度过的志怪小说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重现。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陈长毓在心中念道。

　　烛光缓缓移动，那人端着油灯，朝陈长毓走来。

　　随着光线靠近，陈长毓周围的景象也逐渐能看的清晰，那人背后一片黑暗，仍是看不清面容。

　　咚咚——咚咚——

　　陈长毓的心脏狂跳，她头皮发麻，转身便推开厢房门，打算快步跑出去。

　　“来——”

　　人字还没说出口，陈长毓便被人捂住了嘴，往后拖去。

　　厢房门也被重重关上，那人还顺带插上了门栓。

　　“别喊。”低沉的嗓音在陈长毓耳畔想起。

　　热气洒在耳朵上，陈长毓的耳朵顿时发烧一般，烫的吓人。

　　不过光凭这嗓音，她便猜出了这人是谁。

　　悬着的心落地，恐惧感自然随之消散，心中的怒火却蹭的一下子烧了起来。

　　陈长毓手肘猛地朝后一击，恼怒地想将身后的人赶走。

　　“呵。”

　　见身份已经被识破，殷涟轻笑一声，松开了捂着陈长毓的手掌。

　　小小的一盏油灯被放在桌上，虽照不到太多的地方，但也足够陈长毓看清殷涟的面容了。

　　她冷着脸，端着油灯将逐一将屋内的灯点亮，把殷涟一人晾在原地。

　　同殷涟打过许多次交道了，陈长毓如今面对他时，心中虽还有些惧怕，却也比之前放肆了许多。

　　殷涟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陈长毓执拗地一盏一盏灯全部点亮。

　　终于，满屋亮堂堂。

　　陈长毓啪地一声将最初的那盏油灯放在桌上，面对着一脸气定神闲的殷涟，无语凝噎。

　　“殷大人好端端的大半夜不睡觉，跑姑娘家的卧房来，有些不合礼仪吧！”

　　陈长毓没有殷涟那般好的定力，沉默了几秒后忍不住开口道。

　　殷涟并未直接回答，阴沉的眸子在暖黄色的烛光映照下，也显得柔和了几分，“今日的戏，郡主看的还满意么？”

　　陈长毓愕然，断然没料到殷涟张口第一句话便是要说这个。

　　她皱着眉，脑海中回忆了一番，满脸疑惑，“殷大人只是为了问这个？何必搞得如此神神秘秘，倒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面对陈长毓的埋怨，殷涟表现的如同老谋深算的狐狸，非但不恼反而带着笑意道：“自然不是，但一上来便问要紧的事，未免太没有风度。”

　　“有风度的男人可不会一声不吭便进了姑娘家的卧房，”陈长毓不遗余力地嘲讽着殷涟，仍旧抓着刚才的问题不放，“殷大人何苦闹这一出，熄了满屋子的灯可是为了好玩？”

　　她坐在桌旁，想着气愤不已，说的也觉口干舌燥，便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殷涟眼中的情绪只复杂地变幻了一瞬，他藏在袖中的手臂上缠着纱布，正隐隐往外渗着血迹。

　　陈长毓特意吸了吸鼻子，仔细闻着空气中的味，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怎么有血的味道？”陈长毓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疑惑道。

　　殷涟不动如山，稳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陈长毓心中起了疑，打量了殷涟好一会，见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陈长毓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嘶——”

　　方才倒茶的动作过大，一不小心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疼的陈长毓眼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殷涟盯着她，“伤着了？”

　　“无碍……”陈长毓皱着眉，抽着冷气勉强说道。

　　她这才想起左臂上被素练划出来的口子还未痊愈，亏得碧辛日日夜夜精心照料，这几日陈长毓早已跟没事人一样。

　　想来应当是她动作太大将伤口扯裂了，陈长毓心想。

　　那空气中的血腥味便有了着落，陈长毓呼出一口气，将这桩小事抛之脑后。

　　“殷大人若是没旁的事，便莫再耽搁时间，云康稍刻便要沐浴更衣了。”陈长毓急着送客，胡诌道。

　　殷涟似乎是刻意磨时间一样，先是沉默半晌，一点也不客气的自己动手倒了杯茶，而后干脆同陈长毓一道慢慢品起茶来。

　　“这茶入口虽涩，回味却清甜，色泽通透，倒不失为一杯好茶。”殷涟手捧着青瓷杯，更衬的他指节白皙。

　　真是堪比城墙厚的脸皮。

　　陈长毓在心中暗骂道，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殷大人喝完这杯茶便回宫罢，云康喝了两盏茶，也乏了。”

　　她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殷涟也是心气儿高的主，总不至于还赖着不走吧？

　　殷涟未说话，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长毓耐心耗尽，留着殷涟在这，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怕是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

　　她正欲开口送客，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竹哨声，宛如清脆的凤鸣声直冲云霄。

　　陈长毓愣住，不知又是哪家的熊孩子天黑了也不回家，还在外头吹哨子玩。

　　只是这吹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她方才酝酿许久，才鼓起勇气打算开口送客。

　　这一哨子，将她满腔孤勇吹的魂飞魄散。

　　哨音响过之后，四周变得静悄悄，让陈长毓无端不安起来。

　　殷涟抬手，一阵劲风扫过，将陈长毓辛辛苦苦点了半晌的灯火尽数扑灭。

　　“你这是作甚！”

　　陈长毓心中恼火，她本就怕黑，殷涟竟还将烛火一个不留，陈长毓的不安感陡然拉到了极致。

　　她害怕极了，声音自然也尖锐了许多。

　　殷涟隐匿在黑暗之中，四处漆黑他却能准确地扣住陈长毓的手腕，阻拦她起身点灯。

　　“嘘，他们来了。”殷涟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