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泪对宫娥……”陈长毓轻轻念着信纸上的字，几乎下意识她便想到了一个人，“渡县可循……”

　　垂泪对宫娥，这不就是一个汝字么。

　　她失去陈汝南的消息已有许多时日，没成想今日竟会在庞谌的书桌上得到讯息。

　　最为诡异的是——渡县，又出现了。

　　陈长毓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薄薄的信纸被她捏出几道褶皱。

　　信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言简意赅地指向陈汝南和渡县，字字句句都在引诱着庞谌独身前往渡县。

　　怪不得外公这几日总是郁郁寡欢，想来跟这封信应当脱不了干系！

　　写信的人是谁？

　　莫非正是他劫走了陈汝南？

　　为何要单单送信给庞谌？

　　陈长毓心中思绪万千，如此多人往渡县而去，今日又轮到了庞谌，她不能不担忧。

　　“哎哟——这是哪家的娃娃，把老头子我的书房搞的乱糟糟？”

　　陈长毓正胡思乱想着，庞谌正巧回了书房，看着一地狼藉，不生气反倒是笑呵呵的。

　　“外公，这是什么？”陈长毓举着手中的信纸，开门见山地问道。

　　庞谌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他沉默了半晌，在陈长毓的催促之下，才开口道：“毓儿，这件事你莫管……”

　　无论何时，无论有多么大的事，庞谌总是一副轻松可靠的模样，温和地对她说：“别怕，这事你莫管。”

　　前一世，陈长毓信以为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国公府的庇护，眼睁睁看着国公府堕入深渊，却无能为力。

　　这些事一直是陈长毓心中的疙瘩，重生至今，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前世的无知与懦弱。

　　“外公，毓儿现在已经长大了，”陈长毓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不管出了什么事，毓儿已经可以独自处理了。”

　　庞谌还是沉默，他性子沉稳，平日里便不爱说煽情的话，但对陈长毓母女俩的疼爱是有目共睹。

　　“这件事尚未调查清楚，外公怎么会放心让你贸然掺和进来，听话，带着呦呦去前厅用午膳罢。”庞谌语气温和地劝道。

　　一旁的许呦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书房中的气氛不对劲，便默默在一旁提着毛笔在宣纸上胡乱涂画。

　　陈长毓紧绷着唇，一向水盈盈的桃花眼这会更是水光潋滟，眼前似是蒙了一层雾般。

　　她尽力克制着内心翻腾的情绪，颤着声音问道：“这封信上面说，要您去渡县，外公当真要去吗！”

　　“若是毓儿今日未曾碰巧发现此物，外公是不是就要一直瞒着毓儿！”

　　陈长毓说到最后，哽咽不已，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了，断断续续重复好几遍才把话说完。

　　她越想越激动，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出来。

　　陈长毓不知觉地将手中的信纸攥成纸团，捂着嘴巴不愿哭出声来。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能肆无忌惮地哭闹。

　　见孙女儿脸上掉下了金豆豆，庞谌顿时手足无措，他走近陈长毓身旁，看着孙女儿哭泣的模样，不知当说些什么才好。

　　“莫哭，外公怎么会真的去呢……”庞谌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脑海中的话术，思考着怎么说才能让孙女儿破涕为笑。

　　还不待庞谌想好，陈长毓便哭着吼道：“你怎么不会！”

　　她性子柔弱，庞谌事事都瞒着她，不愿牵连到孙女的身上。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如此无力，让她如何能甘心！

　　“唉……”庞谌只能长叹一声，默默等孙女儿冷静下来。

　　他征战沙场一辈子，什么狡诈阴险的敌人他没交过手？

　　这会子倒被陈长毓一个小姑娘几滴眼泪给打败了。

　　许呦呦见一向待她温柔的姐姐哭了，一张小脸顿时皱在一起，也跟着不高兴起来。

　　她将手中的毛笔随意甩在桌上，墨渍又溅了一身，白嫩的脸蛋上也有星星点点的浓墨。

　　许呦呦一骨碌从桌上跳了下去，迈着小短腿到陈长毓的身旁，软乎乎的小手默不作声地勾上了陈长毓垂在身侧的手指。

　　“姐…姐姐…不哭，会…会变…小狗…”

　　许呦呦本就说话不太利索，这会子心里着急，说的更加艰难了。

　　但这并不妨碍陈长毓明白她的意思。

　　她心中微动，指尖传来微热的触感，化作一股暖流，直接流向了她的心坎。

　　“不哭，姐姐不哭了。”陈长毓抹了抹眼泪，弯腰将许呦呦抱了起来。

　　抱着怀中小孩柔软的身躯，陈长毓觉着一直不安的心被抚慰了不少，方才激动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庞谌这才安心不少，悄悄对着陈长毓怀中的许呦呦竖了竖大拇指。

　　谁知许呦呦瞪了他一眼，沉着张小脸，越想越气嘟嘟，干脆将脸蛋转向了另一边，只留个后脑勺对着庞谌。

　　嚯，胳膊肘还知道往窝里拐。

　　庞谌哑然失笑，积压在心中许久的郁闷也消散不少。

　　陈长毓眼眶还有些微微泛红，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道：“这件事我一定要管，外公不必再劝了。”

　　知晓陈长毓性子执拗，庞谌也不好再劝，他这会子才注意到孙女儿整个人变了不少。

　　平日里眼神总是躲躲闪闪，若是叫她拿个主意，准能纠结上半天。

　　好不容易选定了，旁人若是说上一嘴，依陈长毓柔弱的性子，定是又要再犹豫一番。

　　说是优柔寡断毫不为过，平日里便是闷葫芦一个，性格软没脾气，受欺负了也不说，明里暗里更是吃了不少亏。

　　如今一切似乎都变了……

　　庞谌看着陈长毓一脸坚决，毫不退让的模样，心中头一次萌生孙女儿长大了的想法。

　　时光荏苒，曾经为了吃一串糖葫芦赖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切莫再冲动，此事再议吧。”

　　虽隐隐被陈长毓身上的气势惊到，庞谌却仍无法完全放心，便放缓语气道。

　　陈长毓微微摇头，不肯轻易松口，“究竟何人在背后搞鬼，我定要揪出来。”

　　“渡县，我亲自去一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