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着这些，好好给自己和孩子们添些暖和点的衣裳，这处也是个好地方，若是没有旁的挂念，就在此安定下来也未尝不可。”

　　陈长毓毫不嫌弃地抓住女人的手腕，将钱袋中的碎银全倒进了她的手中，嘴里边念叨着。

　　没有过问女人为何一人带着两个孩子，陈长毓想了多种可能，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免得揭了人伤疤。

　　出远门一趟，她倒成了散财童子一般，这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赶路，她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掏钱袋。

　　看着原本鼓鼓囊囊的钱袋这会已是空无一物，陈长毓面不改色地将绣工精湛的钱袋收回袖中，将女人的推阻给拦了回去。

　　殷涟好笑地看着两人将碎银你来我往地推来推去，最终还是陈长毓占了上风。

　　手里沉甸甸的碎银让女人有些不安，她看着手中白花花的银子，紧张、激动、不可置信，各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眼中闪着泪花，看着陈长毓仿佛见到了菩萨一般，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女人又要磕头，她生性木讷，说不出什么讨巧的话，只能以此来表达心中的感激。

　　陈长毓一见这架势，忙再次将人扶起：“好端端的这样作甚？这些银子对我来说本就是身外之物，丢了也是不痛不痒，若是能救你于水火之中，倒比留在我身上值钱得多。”

　　女人呜呜哭了起来，生怕自己的眼泪沾湿了陈长毓的衣衫，她一个人靠在墙上掩面痛哭。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双儿女受了不少白眼，耳边总充斥着各种难听的话，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善意。

　　“你以后好好过日子罢。”见女人的情绪一时之间难以平复，陈长毓叹息一声，转身正欲朝门口走去。

　　事情已经解决，她自然没了留在这里的必要。

　　陈长毓转过身，这才想起房内殷涟的存在，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陈长毓顿觉无地自容。

　　但奈何殷涟的座位选的当真巧妙，陈长毓若是想要出这门，左右都是要从他身旁经过的。

　　“殷大人，已经耽搁时间了，赶路要紧……”陈长毓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微弱起来，底气越发不足。

　　若非她一时心急，又识人不清，怎会在茶楼中耽误这么久。

　　陈长毓愧疚不已，但对着殷涟她又怎么也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郡主莫非对方才那人一丁点好奇也无么？”殷涟问道，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陈长毓登时不知所措。

　　她秀眉微蹙，垂下的眼睫毛稍稍遮住了好看的眸子，贝齿轻咬着红润的下唇，面色为难。

　　陈长毓虽好奇，但碍于脸面的缘故，怎好在此时问出口。

　　她本盘算着待会上了马车寻个时间便旁敲侧击着问，谁知还没走出厢房门便被殷涟反将一军。

　　殷涟见了她这副模样，在心中暗骂自己自讨苦吃，一直冷着的脸这会才有了些许变化。

　　他不自觉便缓了语气，带着无奈的口吻道：“郡主真真是要命了……”

　　陈长毓只以为殷涟是在责怪她耽误了时间，虽恼他说的如此直白，却也自知理亏，便垂着头不做回答。

　　殷涟又叹了口气，对着陈长毓他纵使有百般手段，却也都使不上。

　　“那人先前现出的破绽，本官方才都已讲清楚了。况且那人虽自称逃难来，看似十分惧怕本官，却处处都想着试探本官，着实蹊跷。”

　　余光瞥着陈长毓的反应，殷涟接着道：“不过这般低劣的演技，应当是受了某些无聊之人的指示。郡主也不必忧心，若是进了监察司，再紧的嘴也能被撬开。”

　　陈长毓淡淡嗯了一声，垂着头看着鞋尖，不知当说些什么。

　　本是她轻信旁人在先，殷涟虽一眼便看破，却并未径直阻拦她，反倒是任由她吃了这亏。

　　恰恰是这般举动，却令陈长毓陡然提高了几分警惕，忍不住开始自省起来。

　　比起庞谌苦口婆心地说教，殷涟似乎更懂她的性子，更明白该如何对症下药。

　　“云康一时莽撞，殷大人莫怪罪……”陈长毓心中扭捏一番，终是垂眸说出了这番话。

　　说罢，她又急匆匆地补充道：“往后绝不会如此思虑不全。”

　　殷涟哑然失笑，未曾想陈长毓竟会是这般反应，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陈长毓，堪堪称得上是乖巧。殷涟心头顿时痒痒，全然忘了二人昨日才刚闹了别扭。

　　这会子他只顾着调笑道：“郡主这般思过，本官怎忍再苛责郡主？郡主也不必太过自责，下次莽撞行事前先告知本官一声便是。”

　　殷涟显然是故意将她的话曲解，还非要说出口气她一遭。

　　陈长毓脸涨的通红，她就知道根本没必要向这人道歉！

　　“殷大人真是好耳力，旁的都听不进，只听进莽撞二字了！”陈长毓冷哼一声，推开厢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嘭地一声房门被合上，被甩了脸子的殷涟并未如传言中勃然大怒，反倒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目光偶然瞥见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女人，指缝中透出些许碎银的影子，殷涟的眸子立即便冷了几分。

　　“你的演技比起方才那个男人倒是好上不少。”殷涟苍白的指尖在木椅把手上敲击着，审视着角落中的女人。

　　比起男人，女人的伪装显然更加到位，她面色恐慌，战战兢兢地看着殷涟：“大人在说什么，草民实在听不懂。”

　　殷涟也不急着拆穿她的谎言，只从袖中掏出一张细小的纸条。

　　将纸条缓缓展开，殷涟将纸条上所写的逐字逐句的念了出来，不过几秒钟，女人的脸色便一片煞白。

　　“若不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倒还真被你骗过去了。”殷涟冷笑着，将纸条又收回袖中。

　　“你、你都知道了，那你还！”女人虽不可置信，但也知装不下去了，便只好摊牌。

　　只是殷涟反常的举动，仍是引得她十分疑惑。

　　殷涟自然知晓女人心中所想，他冷嗤一声：“留着你不过是看你演技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