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陈长毓只有片刻不自然，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笑了笑：“云康同殷大人只是碰巧顺道罢了，并无太多交集。”

　　她话说的直接，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忙慌地撇清干系，江吟看在眼中，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十分有眼力见地岔到了另一个话题。

　　上回殷涟都不等用膳就提前离席，这回又是冷着脸甚少动筷，宇文凡不愿怠慢了他，以免生出许多事端，便时不时招呼他一声。

　　瞧着殷涟脸色越发阴沉，宇文凡心里纳闷不已，连同江仁喝酒都有些分心起来，江仁自然看在眼里，却仍佯装没瞧见。

　　陈长毓同江吟这会正聊的火热，不知江吟说了些什么，竟惹得陈长毓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看着甚是悦目。

　　才子配美人，又如此投机，谁这会瞧了不夸句郎才女貌？

　　殷涟心知自个儿没理由看不下去，更不应该在江仁面前显出情绪，只是他越是想可以忽略，陈长毓的笑声就越是往他耳朵里钻，扰得他心神不宁。

　　直言拒绝了宇文凡数次示好，殷涟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只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喝光了两壶酒。

　　这次晚膳吃的格外久，散场时宇文凡同江仁都已是显出了醉态。江仁糙惯了，在宇文凡府中他本还顾忌着殷涟，这会喝酒上了头，早已忘了许多顾及。

　　他满面通红，一手搭在江吟肩上，打了个酒嗝：“宇文兄，你、你听我一句劝，事情都这么久了，也该放下了！”

　　被江仁呼出的酒气熏到，江吟有些无奈地偏了偏头，江仁的嗓门又大，虽是同宇文凡说话，却偏生要贴在儿子的耳朵旁嚷嚷，扰得江吟彻底没了脾气。

　　江仁喝了酒，说话也含含糊糊的，陈长毓有心想听，却也只能听清只言片语。

　　陈长毓虽听不清，心中却隐隐有着直觉，江仁同宇文凡关系匪浅，定然知道些内情，她下意识便去看宇文凡的反应。

　　宇文凡也不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站在原地没动，任由江仁大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一声不吭。

　　一时之间，整个前厅便只剩下江仁的含糊不清的嚷嚷声。江吟许是觉着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搀着江仁的胳膊便欲带他回去。

　　“宇文大人，殷大人，”江吟顿了顿，看向陈长毓时眼角带了一丝笑意，“云康郡主。”

　　“家父醉酒，不宜在外久留，我先扶父亲回去罢。”江吟不卑不亢道。

　　还不待被点名的三人说话，江仁许是听到了回去二字，当即便将江吟一把推开：“谁说要回去了，我不回去！”

　　“你这逆子！要回去你自个儿回去！”江仁一把推开自己儿子，转而搭上了宇文凡的肩膀。

　　“我要同宇文兄秉烛夜谈，嗝——”

　　江仁说着说着，又打了个酒嗝，可谓是形象全无。

　　江吟虽也是热血男儿，在外人跟前儿却一向以温雅形象示人，眼瞧着江仁要出丑，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横下心便准备将人捆走。

　　等江仁明日酒醒了骂他，总好过在这让人看笑话好！

　　江吟心中下了决心，伸手正欲将父亲扯回，宇文凡却先他一步，拦住了他的动作。

　　两人对视，江仁仍在嘟嘟囔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长毓一直未曾错过宇文凡丝毫神情变化，这会瞧见他虽面色酡红，却眼神清明，不似醉酒之人该有的神态，她心中便警惕起来。

　　宇文凡温声道：“今日夜已深，外头路况不清，再加之白日里风雪太大，若是这时回去恐怕也不安全。”

　　“我府中虽不大，厢房却是够的，江公子不如就和将军大人委屈一下，在府中暂住一晚，待明日再回如何？”

　　江吟思索了一会，面色有些许犹豫，瞥见江仁醉成一滩烂泥似的模样，他也只能无奈叹气道：“宇文伯父客气了，应当是我同家父感激宇文大人收留才对。”

　　二人又寒暄一阵，江仁这般状况，江吟也实在不想多留，很快便有下人领着二人朝厢房中走去。

　　陈长毓这才垂眸，掩饰自个儿打探的目光，殷涟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踪影。

　　许是在京城权势滔天的缘故，殷涟这人虽总冷这张脸，却无人敢得罪他，因此他便肆意惯了，常是想来便来，想走边走。

　　陈长毓自然并未放在心上，她微微福身，朝宇文凡客气一声后便领着碧辛朝自个儿的厢房中走去。

　　越想越觉着不对劲，香料的事还没查清楚，这会她对宇文凡始终放不下心来。

　　一只脚都已经踏出门了，陈长毓仍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宇文凡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没动，身旁摆着满桌的残羹冷炙。

　　一行人全都走了，方才的热闹也烟消云散，宇文凡一人站在厅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身影看上去格外寂寥。

　　陈长毓皱着眉，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有些不舒服，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迈步朝前走去。

　　回去的路上，主仆二人都未说话。陈长毓一直紧皱着眉，似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碧辛瞧见她这副神色，虽满肚子担忧，却也不好开口。

　　喵呜——

　　一声猫叫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陈长毓紧皱的眉只松开了一瞬便又重新皱起，她拿过碧辛手中的灯笼，朝猫叫处走去。

　　“郡主，莫……”碧辛担忧地轻扯住陈长毓的衣袖。

　　陈长毓微微摇头，“你莫担心，你难道不觉着咱们在这里太安稳了么？”

　　这几日一直风平浪静，陈长毓本以为到了渡县会是另一番腥风血雨，谁知瘟疫也早早被人接手，就连中了香料也不过一下午便了了。

　　若说不凶险，又似乎处处得留神，稍不小心便着了道，若说惊险不过，陈长毓又总觉着差了那么一丝味道。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总觉得似是有人在暗中计算好了一般，每每都是惹得她不痛不痒。

　　喵呜——

　　那猫又叫了一声，陈长毓毫不犹豫朝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