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盟
“母亲这才刚过世不久,您就火急火燎地请了道士,要在这做法,怎么?觉得愧对母亲,良心不安么?”
“抑或是说,父亲可曾做了亵渎死者的事,这才如此惶恐?为何曾经是夫妻,眼下竟然要请道士做法了?”陈长毓直勾勾地盯着陈汝南,红唇一张一合讽刺道。
陈汝南老脸涨的通红,怒道:“你还有没有些规矩了,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
陈长毓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父亲若是执意如此,那女儿也只好请外祖父过来主持公道了。”
庞氏并不得陈汝南偏爱,可陈汝南也一直不敢过于冷落正妻,主要缘由就是不敢得罪庞谌。
庞氏虽已嫁作人妇,庞谌却依然视女儿为掌上明珠,不然也不至于明里暗里帮扶陈汝南颇多,甚至让他得了如今的官职。
果不其然,陈汝南脸色一僵,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事关全府,你休得再胡闹!我费了多少劲才将道长请来,莫再多说!”
一旁的姨娘们心中恐惧,仗着陈汝南在场,便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若是府上不安宁,哪还有安生日子过……”
陈长毓冷冷一笑,只道:“我看谁敢!”
“今日若是有人敢扰了我娘亲安息,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目光冷冷扫视了一番,那群姨娘们瞬间噤声,她们中不乏那日同阮姨娘一道的。
要知道,那阮姨娘如今还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受尽冷眼,这群妾室如今对着陈长毓也是惧怕不已。
唯独陈汝南面子上过不去,非要端着自己的威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了,这般说话是给谁听?”
“我说做,那便是做,哪能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陈长毓不慌不忙地走道陈汝南面前,压低声音道:“若是想你做的那般腌臜事天下皆知,你便放手去做。”
陈汝南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失心疯般的陈长毓,当日她提剑说砍便砍,这回陈汝南也不得不信。
平日里安静乖巧、任人摆布的女儿变得如此咄咄逼人,竟让他下不来台,偏生他又没法治陈长毓。
陈汝南有些恼怒,一挥袖便往外走去:“不孝子!”
见陈汝南都走了,一群妾室相互推推搡搡,也慌忙逃离了此处。
那道士见状,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原本以为煮熟的鸭子现在都飞了,钱都收了,这法事做还是不做?
他捻了捻胡子,刚欲开口便对上陈长毓冰冷的眼神,吓得他一个哆嗦,哪里还有半点修道者的风骨。
“还不快滚?”陈长毓冷冷道。
那道士赶忙收拾着东西逃离了灵堂,心道这一大家子莫不都有些疯癫了?
但转念一想,反正钱已经到手,心下又开始美滋滋了。
陈长毓打发了碧辛出去,一个人拎着食盒在灵堂静静站了一刻钟,才深吸一口气,跪在了蒲团上。
母亲的牌位摆在最前面,陈长毓将食盒中的几碟都取了出来,认真地摆在了烛台前。
八宝饭、红烧乳鸽,这两样都是母亲生前最爱吃的,只可惜如今陈长毓便是买了,母亲也再不会尝一口了。
“娘,你为什么不能再多撑一会呢,城西新开了一家成衣坊,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看看吗……”
陈长毓跪坐在蒲团上,对着母亲的牌位一直絮絮叨叨,一会说起小时候的事,一会又说起自己前世在荣王府的事。
她真的憋了太久了,从重生以来就无人倾诉,眼下灵堂静悄悄的,陈长毓就像躲在庞氏的怀抱里一样。
她忍不住问道:“难道世间的忠烈都逃不过被猜忌的下场吗?为什么……”
想了想,陈长毓又冷静了下来,明成帝性子多疑,庞国公府又权倾朝野,这般算计应在情理之中才是。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明成帝今日没能得手,必定就会再次对庞国公府下手!
这次是靠着自己前世的记忆,才侥幸躲过这一劫,也因此改变了事情的走向,那这下一劫何时来,陈长毓不得而知。
单是想想殷涟那双幽深迫人地黑眸,陈长毓就一阵不安。
殷涟权势颇大,为人心思缜密又阴狠毒辣,再加之又是为明成帝办事,实在是不可不防。
她缓了缓心神,当下便做了一个决定。
若想对抗明成帝,保全庞国公府,单靠她一人,力量太过微薄,无异于以卵击石,必须得找个势均力敌的同盟才有几分胜算。
只是,这朝野中,谁才是合适的人选呢……
明成帝生性多疑,又贪恋权势,年近六十却仍不肯退位,这也导致太子年近四十,却屈居东宫多年。
依她前世的记忆来看,这会太子恐怕已经存了谋权篡位的心思。
而能和太子正面碰一碰的,或许就只有四皇子。
双方势力多年来在朝廷上相互弹劾,明成帝看在眼里,却仍旧不肯退位,如今这事态愈演愈烈。
而手握众多权力的庞国公府却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也就是说,同太子党和四皇子党的关系,是敌是友,全在一念之间。
陈长毓起身,又对着母亲的牌位拜了拜,这才如释重负地走出了灵堂。
碧辛一听见开门声,便立马上前,将手中的雪狐披肩盖在了陈长毓的肩上:“风寒未愈,郡主莫要再吹风了。”
陈长毓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边朝前走去边吩咐道:“派些人手来守着这灵堂,这府内除了我,旁人一概不得入内。”
碧辛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陈长毓的身后。
陈长毓回到卧房,又派人取了火盆来,这才觉着身上暖和了许多。
天色已晚,她点了烛台,掏出袖中的檄文,一字一句记住后便将其染上了烛火。
这檄文写的,着实字字句句都犀利,仿佛对明成帝积怨已久,誓要让其倒台一般。
火焰不过几秒便吞噬了纸张,这份害的整个庞国公府一夜倾覆的檄文,就这样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