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中，站队本是正常的事，一众官员平日里嘴上不说，心里也总算计几分。

　　皇帝只能有一个，若是选对了，将来的好处自不用说，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但被殷涟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程坤面上还是有几分尴尬。

　　“殷大人果真是直爽之人，那本官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程坤爽朗一笑，满脸坦然道：“本官心中能继承皇位之人，乃太子殿下也。”

　　说罢，他便站在原地，静静等着殷涟的反应。

　　本以为殷涟能有几分惊讶，谁知他竟完全不为所动，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此处。

　　“等等，殷大人，莫非大人对皇位之争无半分旁的想法么？”程坤急忙喊道。

　　殷涟转身，狭长的眸子深沉如墨，面容苍白，微微翘起唇角，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丞相觉得，本官还有什么想法？”

　　“圣上对本官有救命之恩，丞相在本官面前说这些，恐怕不大合适吧？”

　　殷涟直视着程坤，眼中暗含着深意。

　　他乃明成帝心腹，为其办事多年，朝中谁人不知？

　　程坤在官场中混迹多年，朝中新秀层出不穷，唯独殷涟让他切实感受到了后生可畏。

　　被那双阴沉沉的眸子一盯上，程坤便有些后背发毛的感觉。

　　“储位之争已经许多年，总有结束的那一刻，”程坤思虑片刻，还是决定赌一把，“殷大人莫非真的不为自己考虑一条退路吗！”

　　殷涟没有立即开口，反倒是垂下了眼眸，状似陷入了思考之中。

　　程坤大喜，满以为殷涟是被自己点醒了，站在一旁等着殷涟回复。

　　殷涟再度抬眸时，却不是程坤所想的模样。

　　只见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丞相大人或许还不明白本官的意思，圣上膝下莫非只有太子和四皇子两位皇子么？”

　　程坤愣了愣，向来擅长玩弄话术的他，却一时不明白殷涟有何深意。

　　“无碍，本官只奉劝丞相还是莫要随意站队才好。”殷涟眸光闪烁，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又没再开口。

　　两人的交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画上了句号，等殷涟都走出视线外，程坤才缓缓回过神来。

　　庞国公府。

　　陈长毓盯着眼前的少年，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少年五官透着一股凌厉感，面部轮廓锋利，身形清瘦，眼神总带着攻击性，整个就像一只还未驯化的狼崽子，锋芒毕露。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陈长毓问道。

　　本该在书房的庞谌不在此处，房里只剩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少年。

　　陈长毓也带着十二分的警惕，若是少年有任何异样，她便准备直接叫人。

　　不过很快，陈长毓便发现她多想了。

　　这位少年样貌生的凌厉，脾气也是傲的不行，对陈长毓的问话压根儿就不屑一顾。

　　他一双眸子上下打量了陈长毓一眼，淡淡嗤笑一声，紧抿着唇，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书架上，显然是不准备回答陈长毓的问题。

　　“哪家跑出来的毛贼？”少年如此不客气，陈长毓说话也不留情面起来，“不肯说话也行，那就跟本郡主到衙门好好说个清楚。”

　　她在府中从未见过少年，见他衣着华贵，想来也不是什么偷鸡摸狗之人。

　　但少年态度如此傲慢，陈长毓便偏要挑着此事说起来。

　　果不其然，少年开口了，嗓音透着微微的沙哑，“你又是何人，说话如此放肆？”

　　“无可奉告。”陈长毓回呛少年一句，学着他的模样，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下巴微微扬起，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见少年嘴角抽搐了一下，陈长毓这才满意地勾唇一笑。

　　看这少年，年纪应当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这个年纪，统统被陈长毓归为熊孩子一类。

　　对付熊孩子，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毓儿？”

　　庞谌从院子里头匆匆赶来，瞥见倚靠在门框上的身影，语气又惊又喜。

　　看清楚确实是陈长毓后，庞谌笑得合不拢嘴，“倒以为是我老眼昏花了，没想还真是，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外公，别提这个了……”陈长毓无奈一笑，转而又嬉皮笑脸道：“外公不生云康的气了么？”

　　陈长毓这么一说，庞谌这才想起自己还有生闷气的任务在身上。

　　方才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庞谌一见外孙女出现在眼前哪还记得什么气不气的，这会子被陈长毓一说，他脸色便耷拉了下来。

　　“亏你还好意思提起这事，闷声便收拾好了行李来告辞，我是让你这么知会我的？”庞谌沉着脸数落道。

　　陈长毓状似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想着该怎么脱身。

　　目光瞥向一旁的少年，见他仍安然自若地站在原地，陈长毓顿时心生一计。

　　“外公，那人是谁？”陈长毓眼神示意道，语气中带上了丝丝埋怨，“也不知是哪家的熊孩子，抱着胳膊站那许久了，一开口便说云康放肆。”

　　说完，陈长毓还冲着那少年得意一笑。

　　我有外公你没有，这就是任性的理由。

　　少年也不恼，对上陈长毓挑衅的笑容，他只是别有深意地一笑。

　　听见孙女儿的抱怨，庞谌霎时虎躯一震，他忙将陈长毓扯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什么熊不熊孩子的，你可知那人是谁？”

　　“谁？”陈长毓一脸茫然的问道。

　　庞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那可是当朝九皇子，景离！”

　　原来是明成帝家的熊孩子啊……

　　陈长毓在心中默默调侃一番，神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她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看向景离的方向。

　　果不其然，她看人准没错，景离确实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见陈长毓看过来，他回了一抹笑容，露出两颗虎牙，嚣张至极。

　　“还有，九皇子殿下与你同岁，哪来什么孩子？”庞谌还不忘纠正陈长毓的说法道。

　　见陈长毓一脸震惊，庞谌推了推她，暗示道：“还不快去向九皇子殿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