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咸阳的一座破庙里,他见到了联络人。
“你来了。”那人说道。
“我来了。”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神情很是恍惚。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孩,‘雾息’——天下排名第四的名剑,现在正站在他面前,现在他对之前的事有一些明白了。
“走吧,秦地的组织总部不在咸阳城内,在城外山林中。”雾息没有多言,带着他向城外走去。
“为什么?”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因为你很合适。”雾息回道。
“为什么这么确定?”他对雾息的坚定很意外。
“你的眼睛和你的心都没有变,和十六年前一样。所以我当初是对的。”雾息说道。
“如君所言。”他确实没有改变。
“哈哈哈,很好。”雾息很高兴。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咸阳城西的山林中,在一面崖壁前,雾息剥开藤蔓,漏出来一个山洞,他随着雾息走了进去,一炷香后,一座地宫出现在他面前。火把与明珠的阴影中,他感觉到很多危险的气息。来到一座敞开大门的石殿前,他看到殿中央站立着两个人,走了进去,便听到其中一人说道:“首领,这就是你要抬举的人?看着也不怎么样啊。”
“他叫‘霜离’,是我的副手,也是秦地的两位副首领之一。”雾息介绍到。
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他的心中很有些波动,他知道这是组织内九名天字三等影卫之一,手持天下第二十三名剑‘霜离’的顶尖杀手。
“你好,我叫‘落雨’。”另一名中年人说道。
“前辈好。我是‘临渊’。目前刚晋级天字三等。”他恭敬的施礼回道,‘落雨’——天下第十四名剑,组织内七名天字二等影卫之一!今天自己见到的人,可以算是接触到组织的真正核心了。
“既然组织选择了你,希望你能好好修习,勿要让组织的资源浪费了。更不要让‘雾息’失望。”落雨说完,就留下了一段青铜转身离开。
“我可不想承认这捡漏的废物。”霜离很不忿,当年自己晋级天字,可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可眼前这人却是靠人帮衬上来的,哪里会有什么出息。
“‘霜离’,组织的决定,你还是服从吧。”雾息有些不悦了。
“真不知他哪点入了你的眼。”扔下一段相似的青铜后,霜离也离开了大殿。
“不要在乎,毕竟这次的任务,组织内太多影卫盯着了,我也是费了许多力气,才为你争取到手的。”雾息拾起霜离的那段青铜对他说道。
“多谢。”他拱手感激道。
“走吧。组织珍藏剑术功法的密室钥匙,都会分成三段,由各地的首领分别保管,这是秦地的钥匙。”雾息领着他出了殿门。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他问到。
“这个不是你要操心的,密室离这里很远,你是休息几天还是现在就出发?”雾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出发的时间。
“现在就走吧。”他隐约感到很紧急。
“那就走。”雾息不再多言。出了地宫,两人在咸阳选了快马,直奔秦岭而去。
一月之后,在秦岭深处的一座山崖前,雾息拼接了钥匙,打开了一座青铜门。“铜钥给你,里面也有足够的干粮和财物,物资不够时,你可以去山外的镇落购买。秦地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安排,就不陪你了。”雾息交待到。
“好的,我会尽全力,早日学会里面的东西。”他感激到。
“不急,很多人一辈子也学不了多少,你天赋虽然罕见,但也不可操之过急,五年内能学完就不错了。”雾息言到。
听了雾息的言语,他颇有些认为师父小看自己了。施礼道过别,他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三年后,他习得了密室中大部分剑术功法,组织的天字级珍藏,属实高深莫测,其中有不少是祖师和历代影主所创立。也有许多天字级影卫的招数和心得,这对他起了相当大的帮助,雾息说以他的天赋,需要五年才能学会的预言,现在看来还是很确切的,自己当初委实有些自负了。看着山里尚且厚积的白雪,他想起了那两个人,不知她们现在如何了,那团燃烧的火焰如何了。
“有什么事?”他对着一处白雪覆盖的空地问到。
“大人好功力,属下本想等大人缓一缓神思再禀报的。”雪地里,一名乾字二等的影卫浮现身影。
“你从咸阳来?”他修习的地方除了秦地的那几个人,并没有别的人知道。
“是的,‘雾息’首领让我给您带个任务。”影卫回道,同时递上了一个皮卷。
皮卷上除了任务外,还有雾息带给他的一段话:‘临渊,你应该还没有学完密室的功法罢,本想等你完全学会后,再唤你出关交给你这个任务的,但事态紧急,只能提前唤你了。这次任务很重要,务必完成!我给你调遣秦地所有影卫的权利,楚地那边我也知会过了,会配合你的。等你完成任务回了咸阳,就离你的梦不远了。’
这段话很有曲折,但他一时还想不出曲折在哪儿。皮卷上的任务,是杀了楚国大将项毅,这确实让他感到很有难度,楚国项氏一族,别说楚国境内,就是放眼天下,也是可以傲视群雄的,而项毅正是项氏一族的家主,尽管他现在已是暮年,但其实力仍然深不可测。
“秦地现在有多少名乾字一等的影卫?”他问到。
“回大人,一共八十七人。”影卫拱手道。
“飞鸽传书,让总部把他们的信息传给我。”他说道。
“诺。”影卫回道。
“走吧,现在虽是早春,但这山脉深处,却还是寒风凌冽,彻人身骨。”卷好皮卷,他与影卫出了秦岭。
一月之后,他召集了秦地的六十名乾字一等的影卫,从武关向楚国进发。春天是万物活动的季节,饿了一个冬天的猛虎,也要开始打开牙齿捕猎,以此来填饱它们的肚子。楚将项毅,也将在半月之后,带领亲兵,去云梦泽猎虎,以此来彰显自己还有楚国第一上将的雄风。
呵,这次又是一位主帅,上一次组织让他杀了三晋的支柱魏无忌,那刚即位两年的秦国庄襄王,籍此机会用赵国立了威。这一次,又是在新的秦王即位两年后,组织让自己去刺杀楚国的支柱,难不成组织和秦国的王达成了什么默契?就是好奇眼下这个秦王,会不会默契的在这次的楚国主帅死后也死去。不过这还真是一个可笑的王,他的父亲是质子,他也是质子,两个王是不变的轮回,一样的可笑,组织也是越来越可笑了,楚地也要开始撤离了。
在他带着影卫奔赴楚国时,咸阳王宫的一处大殿里,雾息跪在王阶下,而王阶上,则站立着刚登上王位两年的秦国新王——嬴政。
“听说你是影子里天字一等的刺客?”秦王嬴政的眼中充满了戏谑。
“回王上,是的。”雾息恭敬的回答到。
“两年前,先王薨逝,孤乘大统,史官的记载中,有这样一句话,‘庄襄先王是病逝的。’”嬴政说道。
“史官的记载,草民也读到过。”雾息说道。
“先王用赵国立了威,可还没有等到稳定朝堂就先行病逝了,而孤如今要用楚国立威,你说,孤会不会也在今年病逝。”嬴政毫无感情的说道。
“今年病逝的,不会是王上,草民不会让王上失望的。”雾息的眼中,只有决绝。
“下去吧,孤今年已经加冠,该亲政了。”嬴政挥手让他退下。
“草民告退。”风拂过大殿的灯火,雾息已经消失,只剩下王阶上的嬴政,正端详着手中长剑。
十天后,他带着影卫到达了云梦泽,根据组织提供的情报,他将影卫分成两人或三人一组,隐秘在山泽之中,每个小组之间遥相呼应,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五天后,项毅带着一众族将和亲兵如期出现在他的伏击圈中。项毅的警觉性很高,提前三天就派人清查了方圆数十里范围,但他这次带着的,全是乾字一等的高手,寻常兵士和门客,不可能发现他们。他很轻易的得到了机会,七天后,项毅仅带了数十人乘快马去追击一头受伤的猛虎,在山泽深处,项毅一众人被他和三十名影卫包围,发信号的斥候一开始就被击杀,后面的军士想要找到这里,将会是很久以后,而在这之前,项毅会死去。剩余的三十名影卫,除留下十五人沿途误导和阻击可能到来的援军外,其余十五人会很快赶到。
楚国的项氏军队虽然精锐,但在实力明显高于他们的影卫的攻击下,只能像落叶一样飘零。真正棘手的,是项毅和他身边的几个族将,他认得其中几个,分别是项燕、项梁和项庄,但另外有两个青年他却并不识得,其中一个面受黥刑,另一个倒颇为英姿勃发,这几人出手犀利狠绝,已经杀伤了他数名影卫,但最麻烦的还是项毅,其虽已是花甲,但仍有开山拔岳之气魄,大剑开合之间,自己的影卫根本近不了身。
“大人,怎么办?”身旁的一名影卫见一时不能拿下对方,有些着急的问到。
“你们留下五人放冷箭,五人随我左右,剩下的人去拖住项毅身边几人,分开他们。”他观察了一下吩咐道。
“诺!”一阵小声应和,五名射术上佳的影卫悄然隐去身影,分散在周围草木中。
项燕几人心知对方想将己方分而击之,却无奈对方皆是高手,又人数众多,只能被慢慢分开,不能回拢。而他在则项燕几人被从项毅身旁分离后,便抽出临渊杀了过去。一声金铁铮鸣,他触到了这位楚国上将的实力。
项毅微皱了眉头,对面这名杀手,居然能够与自己正面相抗衡,方才那一剑的接触,对方的内力竟与自己不相上下,且出剑又快又犀利,看来是这群刺客的头领,自己若是能将其击杀,今日之围必定破解。一念及此,项毅便挥开大剑,与其战在一起。双方交手几个来回,项毅便觉得有些棘手,这厮内力虽与他尚还有些差距,但自己却是暮年,出招反应不及对方,而且对方又带了五名高手,因此自己一时之间竟是无可奈何。‘唉,这天下终究还是年青人的战场。’项毅的心中颇有些落寞。
不比项毅的落寞,他的心中此时则是充满了震撼,对面这位老将,一身霸道功力简直可以独步天下了,再加上甲胄护身,寻常冷箭怕是不能射伤对方,背手做了一个手势,隐藏在林木中的影卫换了重弩铁矢。
“闪开!”他一声断喝,六人分开身影,暂时将项毅围住。
“年轻人,剑术不错,可惜还差了一些火候。”项毅嘲弄道。
“老将军确实虎威犹在,但今日在下倒想一试,看能否取了老将军首级。”他的眼中,充满了寒芒。
“竖子尔敢!”远处的项燕,见父帅被围,又被人羞辱,怒气中烧,再次奋力向这边突围。
没有理会项燕的怒叱,他开始将内力一股股的注入临渊,剑气逐渐在身周聚集,既然项毅喜欢正面战斗,自己就成全他。‘雷鸣’是他在密室中习得的威力最强的剑技,由三位祖师之一的专诸所创,是将全身内力聚集一处,以一次出剑而竟全功的剑招,虽只有一次出剑的机会,但却如雷霆俯临,摧杀万物。
看着逐渐狂暴的临渊,项毅大笑一声,也横起大剑准备迎敌,这招来的正好,没想到刺客之中,竟也有如此豪气开合之人,观其气势,自己要全力应战才行,今日可以战个痛快了,很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了。
剑势如山崩,剑气如急电,他杀向了项毅。
“父帅小心!”看着突然爆发出就算自己面对,也要心惊的气势的临渊,项燕心中更加焦急,今天很危险,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来刺杀父帅,还调动了这么多实力高强的刺客,如果现在对面的是自己,项燕自问不是对方的对手。
一声剑鸣,人影残灭,项毅瞬间被包围在剑气之中。
“来的好!”朗声一喝,项毅提起精神,将手中大剑舞的毫无破绽,隐约之间,两人交战之处,似有雷鸣虎啸之声传出。项毅的剑势孔武有力,且内力极为霸道,因此他的雷鸣一开始竟只给其造成了轻伤。
“年轻人从哪里学的剑术?竟能让老夫受伤,若你再老练两年,我怕是要吃大亏了。不过今日也算打的痛快了。”项毅对眼前这个对手的实力,很是满意,自己没有白废认真。
他没有回答项毅,现在只是‘雷鸣’的起手式——‘电光’。项毅也感觉到了对方剑势的攀升,于是开始凝重起来。不到半柱香,项毅已经开始感到吃力了,内力运转也开始有些滞怠,而看对方却是正在巅峰。大喝一声,项毅强行凝聚起内力,打算强攻,速度上他虽然斩不中对方,但却胜在功力霸道,可以直接强行用剑破开对方的剑招,尽管这会让他受不轻的伤。‘雷鸣’最终被项毅破开,在项毅面前十步处,一名身上浸透了鲜血的年青人拄着断剑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嘴里也不断有鲜血涌出。
“你败了。”项毅强行咽下喉咙中的腥甜,将剑指向面前这个年青人,但他有些疑惑,因为他看到了这个年青人的眼中充满了戏谑,如果不是对方的注意力放在稳住身形上,恐怕还要再说些什么,可他明明就要倒下了。
“父帅!”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项毅看到了几欲疯狂的燕儿,他的身体有些发软,最终项毅也倒了下去,手上就是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转开眼神,项毅看到了身上冰冷的几个地方,原来是五支弩矢,三支插在腰间,一支在胸前,一支在后心,皆是要害。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箭?又看了一眼那个年青杀手,他明白了,呵,杀手果然是杀手,自己是一厢情愿了,居然会相信对方会和自己公平决斗,这五支弩矢怕是在他全身心破开对方剑招时中的,用弩的人,实力也是不低,否则即使自己没有防备,寻常弩箭也很难伤到自己,果然老了,闭上双眼,项毅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击杀上来的五名刺客。见影卫杀了项毅,割下首级,他便下达了收拢人员,迅速撤离的命令。
项燕几人想要追击,却一时赶不上这群刺客撤离的速度,更可恨的是,这群刺客撤退前,在父帅身上浇了黑油,并且放了火!黑油燃起的火极难扑灭并且火势极大,父帅的首级已经没了,尸身绝不能再受侮辱,几乎咬崩了牙,项燕怒睁着血红的双眼,奔向燃烧着的项毅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