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解释春风无限恨
“是谁?”耶律蓁蓁敛容起身。
“北宗派!江湖上北宗派和钱塘高手都会使长剑,故而一般的外练入门武功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但是一旦登堂入室,能够使出自己的门派的正宗功术其中的分别便大有不同。那刺客虽然深受重伤,内功不能施展出多少,但在我威逼他的性命之下,生死攸关之间还是露出来一丝马脚。”
“噢?你且说来听听。”
“那日我听从您的意思,将他移到侍卫营里日常关押待罪嫌疑犯的密室中,时时派人给他送饭送水,好生招待着,也助他调运内息。密室中幽暗无光,犯人瞧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看见院里的垂杨树。他的那所暗室其实是矮小鄙陋、又靠近院墙中。若会一点高超的轻功多少都可以飞檐走壁逃离出来。我自己便悄悄在楼上的阁楼里守株待兔。
他歇息了三日三夜,第三天夜里便悄悄回复大半。那夜他久不见看守巡逻,心中侥幸企图越墙逃走。狱卒见到来悄悄禀报给我,等候他翻出时,我便下去与他交手。
他的武术不算十分高强,况且身子的重伤未愈。我一旦使出绝技他就要拼命抵御,果然不到十个回合就看出他是北宗派的人。大概算是其中的二流角色……
几招过后他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才反应过来其实是中了圈套,突然闭上眼睛不加抵抗地了我的刀下。”
耶律蓁蓁听完认可道:“不错,这番辛苦你了。竟然还是终南山上的道士。”她双瞳闪闪,转而幽怨道:“这刺客让太后伤残在床,危在旦夕,可恨没把他千刀万剐了。”
耶律蓁蓁起身走到他跟前,从柔嫩如霜的玉臂上取出一颗体香明珠赐给他道:“行了,你先退下吧。记得及时去禀报皇上,让他颁布实情,以免让我义父南院大王和钱塘的客人们多疑了。”
她披着璀璨的罗衣,华琚微步,轻轻送他到门外,恨恨道:“北宗派,天下第一大宗派又如何?日后本公主一样要你们血债血偿。”
萧殷跪在地上,亲吻了她飘堕在地上的袅袅粉蝶裙带,以示主仆之礼,复命而去。
……
钱超在萧关收到消息哈哈大笑,私下对心腹左右道:“北宗派真弄巧成拙,引火上身也。”他即修书一封给长子并州刺史钱逍,让他好生替自己去谢过耶律洪基和耶律蓁蓁。又笑着对身旁的钱子都道:“北宗派几百年来从来号称天下第一,曾经能较劲的不过少林。从来没把南派武林放在眼中,你日后可有信心去挑战这大宗?”
“这……北宗派?孩儿恐怕不行。”
“哼,除了他们那八大弟子,年纪最幼的‘北冥子’岂不是一枝独秀?罢了罢了,北宗派这一剑刺杀了契丹太后,亦嫁祸给我们,可是处处树立仇敌。我何不找个机会做个人情去端了他们的北宗派。如此一来,我钱塘便是扬名立万,威震天下……”钱超剑指山川图之上终南山的阴岭,昂然道:“昔年大宗师独步天下,傲视群雄。十国战乱莫能为敌,如今不过也是宋人的一个门户而已。若能拿下终南山,替萧太后和帝姬公主报仇,我等亦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父帅,北宗派实在不容小觑。且不说他们是天下第一大宗派,纵使地盘终南山阴阳岭也在宋人的关内。若是单打独斗、以武林身份去挑战,一旦失算便会在他们手中丢掉性命,而北宗派高手如云、绝妙武功深不可测;若是借口此事,举兵想讨回公道,便是入了宋人境内,也要先跨过大散关才行啊。实在不可掉以轻心。”
钱超傲声大笑,伸出手指算了算了,朗声道:“你所言即是。待我三年后军马训练出十万精兵,到时金戈铁马先踏破大散关。再亲自登上终南山去打穿他们北宗派高手。”
此话说完,钱超猛然一惊,忽然思得一事,对钱子都道:“你说那日给我下战书的那个黑袍侠客莫非也是北宗派的人物?”
钱子都也醒悟过来,仔细回忆起那天夜里和他交手过几招,隐隐间对手真气旺盛,武术敦厚古奥,仔细一想居然迷惑,不知说是还是不是。只答道:“北宗派孩儿久闻其名却没有真正交手过,不过从那黑袍客的剑术身法上看似乎与北宗派功夫大相迥异,似不是一路。然而自从大散关遇上黑袍客扰乱了夜袭之计,辽大都中太后也遇刺,这般巧合显然是其中有人准备已久,这样看来幕后都应该是北宗派。”
钱超点点头,认为他说得有理,道:“不管如何?日后等到我荡平北宗派之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他不敢掉以轻心,秘密调遣潜伏在大散关的得力密探前去秦岭一带调查情况,务必不要泄露身份。
……
“公子,我们今天好不容易赶到了京城,为何不直接去拜见公主殿下,反而要去挤在城外的客栈呢?我替您打听过,我们通报身份自可进城啊。”
钱逍正在给自己的玄武色棕黑衫袄点染着微微发散的荼芜香精,长袪宽衽,靓妆露面、不复遮掩。他小心学习过契丹族的正式妆束与汉化胡人的衣着,精心创新出一种“葵袍”的穿着,泽衣相贴,寓意作“与子同泽”,深受欢迎,一时在幽云官僚与军旅男儿子弟间形成风尚。他友好笑道:“今日他们已经刚刚退朝,必有案牍劳形。何必这么晚再去叨扰,明日清晨我们便去等候,以示有朋自远方,君子好逑。”
他身旁伴随一个男仆、一个婢女,男仆赞许道:“还是公子有心,体贴入微。”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骑上马,赶着一车礼物等候在“蕊珠宫”的府门外。这时已经过了立冬节气,燕赵北地寒霜降落,仿佛有一层薄纱一般飘护在月云之间,屋檐苔井的滴漏处凝结着晶莹剔透的嫩冰。日照未出时正冰凉入骨,清冷寒澈,待到上午日照当空时嫩冰就会悄然化去,无影无迹。
耶律蓁蓁这几日接连入宫面圣,都是隆重严妆地整待着。今日好不容易清闲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却听闻钱塘有客前来道谢。只好起床迎客,昨夜朝堂上回府之后,本自卸去浓妆胭脂,夜里清宵细细长,今早却只让仆人们替自己略施淡妆,不甚严谨,翠薄鲥鳞贴花钿,微描双双“涵烟眉”。
蕊珠宫门外挂着一排绣彩灯笼,周身以紫檀花梨为骨,绢纱琉璃为衣,好似一笼笼清脆啼叫的百灵鸟。耶律蓁蓁慵懒地站在门外,望着远来的客人连笑都懒得挤出一点,枉对自己那清芬的眉目。
钱逍半膝屈下,半身长跪,抱手行礼道:“蒙公主殿下慧眼识珠,及时彻查真相,还我钱塘以清白……家父特遣下人前来道谢,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耶律蓁蓁漫不经心地听他慷慨说完,今天她实在太困了,本想好好歇息一下,打了个呵欠,才努力笑道:“噢?也不必多礼,两家情同手足,何必见外。”
钱逍见她受了礼物,连忙赞许道:“帝姬公主才识极高,天下红颜之灵秀不过殿下之一二。难得殿下青睐……”
耶律蓁蓁每日听这等吹捧话惯了,巴结自己的皇宫贵族不知多少,何必再这与他浪费时间。心中好笑不已:世上夸本公主的人多的去了,你排第几?转身慵整云鬓,懒懒道:“贵客言重了。”就自回府中。
她知晓钱逍亲自远道而来前来致谢,这番诚心诚意也不好让他枉费心酸。便照例命令厨子下去备一席丰盛的酒宴,取出美酒珍馐款待他一日。钱逍春风得意、心花怒放,酒席上不住表态愿两家从此结好,始终不渝,自己愿为她忠诚不一,暗暗隐喻着两家“秦晋之好”,互为连理。耶律蓁蓁也不知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始终只是漫不经心地吃了些淡菜,居然推脱这几日进宫劳累,困迷无语,不便饮酒。
值得最后,她突然才留钱逍在自己身边,笑靥嫩红,媚声道:“日后倘若我要冠冕册封加锡大礼,还望公子也能举兵相助,亲来觐见。那时再赴大宴,如何?”
钱逍豪爽道:“凡帝姬公主之言,钱塘无不一致认同。我钱逍更是愿为殿下鞍前马后,任由您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