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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风情更与何人说

  回到北宋东京开封府,那禁军大营里又是那一胖一瘦的两个军官在值班。这日正好是清秋佳节。

  胖的骂道:“每逢假日里总是我们哥俩守在这里不能回家,什么混账安排。值班三日,那些长官们都知道去赏灯游乐,逛秦楼楚馆,大吃还喝。”

  瘦子应声点头,独自抬头望着漫长的阳光挂在头顶,不知疲倦。他转身回屋道:“什么时候等这些新兵武官们都调出去,去大散关边守卫边境时。这时咱们彼此都清静了。”

  胖的道:“你说我们这种九品芝麻大点的校尉是好也不好,虽说刚刚入了品,能拿点俸禄钱。但却要处处听人家的话,军营里什么活都丢给咱们,却一点叫人的权力也没有,好不窝囊。”

  瘦子哼了一声,讥笑道:“我说兄弟,你也不是不清楚咱们的本事,是能上阵杀敌还是教授武功呢?岂不像闲人一样混口饭吃。况且如今你也见到,朝廷里有太尉、枢密院他们一手遮天,说的通通都算话。下面却是官兵堆积如山,每年都有成千的夫长团练,年年也招募了上万军马,这些人当兵作战不交赋税,都要靠着咱们的国库吃饭。就凭咱们?若不是靠些资历,怎么混的下去,就你那本事能去干些什么?哼哼。”

  胖子听着心里大不舒服,又羞又气,脸袋涨红得似一皮球,欲开口狡辩。此时有人进门礼貌问道:“借问两位军爷,庄大侠可是在这里?”

  胖子正在气头上,直疑心刚才损自己的话被人听了去,怒道:“爷们今天正忙,没功夫理你。快滚。”

  那姑娘心中好笑,稍等他们冷静片刻,又问道:“两位军爷今日辛劳,可否替我转告大侠,就说琴师等他。”

  胖子仍嫌眼前这便服素装的姑娘碍事,喝道:“哪处红楼钻出的小娘子,胆敢这般来军营里消遣老子,爷没功夫搭理你,快滚。”原来他只把赵毓儿嘴里说出来的“琴师”误以为作歌伎。

  瘦子道:“慢着,你刚刚说你找谁?庄齐?”

  赵毓儿点点头,问道:“他可告诉我是在这处军营?”

  瘦子看赵毓儿眉目如画、婀娜多姿,连忙陪笑道:“哟,原来是杨女侠来了啊。请坐请坐,我就去把他替你喊出来。”

  胖子这才醒悟过来,眼前这姑娘便是上次看起来弱柳扶风,其实武艺高强,上次瘦子便闷声吃了大亏,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但他定睛仔细一看,自己嘟囔道:“似乎不是上回来的那个杨姑娘吧?杨姑娘长发飘飘,而眼前这位却簪上白玉钗子。”

  赵毓儿在客房里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他出来,失落难过,心道:“莫不是真同其他女子一起走了吧?今日是官员例行的节假日,他何必要待在军营里呢。也许他真的就离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庄齐竟然出来了,一身雪衣,淡然清雅。庄齐看见赵毓儿,两眼泛光,惊喜道:“郡主,怎么会是你?”

  “我怕你繁忙、又担心你早已离去了,所以来寻你看看。你在,真好。”赵毓儿碎步上前,把他带到门外。

  “我本来想再进宫去寻你一回。范大将军班师回朝,散关调换军队。我也只有这一条出路了。这些年京城中耽搁了许久,连半点功劳也不见,陛下早已没有匡复之心。此处再留着作甚。手中既无兵无将,亦无同道中人。范将军走后,临洮之事就成了云烟……”他忍不住对她多说了点。

  赵毓儿默默陪着他出门,小声问:“大侠当真要离去呢?北冥大侠这天下无敌的功夫,如何却一点功劳也不见啊?”

  庄齐苦笑两声,其中的苦衷一言难尽,走在小巷里才慢慢给她道了个明白。“杨师姊不久前来告诉我,五师兄的家在汉中,回乡时被契丹人所害。四师兄与他情谊最深,独身闯入临洮大营报仇时,寡不敌众,相继而亡。八师兄听闻耶律洪基的小子在钱超手中,曾欲行刺,未果,被钱超一刀收魂,七师姊忧愤而亡。太乙峰三位师兄离散,师姊魂殁。我却无所事事,荒唐至今……”

  赵毓儿无法,逗他笑道:“大侠在钱塘冒险救我,九死一生才把郡主给带回来。这事也记不得大功一件么?看来不是你被朝廷无视,而是我这个郡主寄人篱下,身价太不值一提罢。”

  庄齐在她身边有时真的被逗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觉她太过凄怜,太过坚强。他隐隐忆起曾经在漫卷书中、在终南山上疑惑时胡思乱想,哪里见到过她的模样,或是私下里翻阅过读到的书卷,始终再找不出什么文字画面。但每每相思忆起她时总觉得比世界之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要多那么一分不可企及,神韵。

  庄齐不敢望她,只是小声道:“当然,你也很凄凉。”

  赵毓儿忍俊不禁,似风铃般笑了几声,伸手握住他的白袍一诺道:“我曾在江湖上有幸遇见了北宗派的北冥大侠,也与他在结交过。一年后,你回来我借你三千将士。”

  庄齐知晓她有心意让自己开心,却也只好挤出微笑,点头应允道:“好。我一定回来见你!”

  赵毓儿忽然幽幽道:“不过我可听闻北冥公子在京城秦楼楚馆间出入游荡,风流倜傥。这该多么艳羡,如此艳福不浅哈哈。”她说完不禁笑着望见他简直无话可说,羞惭满面。自己却嬉笑如春桃兮,榴齿含香。

  “那些不过是露水情缘。尘世里无聊,也无趣的很。夙愿既了,我就回山了。”

  赵毓儿不禁紧紧拉住他的轻袍,待庄齐回眸一眼时,她才转盼笑道:“那我随你一起去大散关如何?我那忘恩负义的叔叔也在那里,你替我打他个落花流水,莫要跟他讲情义。”

  “血战沙场、风吹日晒,你连御马都不会。”

  “哈哈哈哈,那说的也是。反正你在京城里也是处处被排挤,我等你回来后咱们去浪迹江湖,好不好?在你返山寻道时也在看看世上的霁月清风、天涯海角。”

  “我带回来的莫不是钱塘郡主?你如今是皇宫里的一品公主,谁还敢带你流浪?”庄齐苦笑道。他细细想来,又深情道:“想来上一个劝我流连光景的还是范仲淹那老头,我在散关城里杀了人被他放跑了,现在他回来我却要过去。此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不过,你我怎么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赵毓儿忽然神秘一笑,幽幽道:“既然我们如此投机,我总要回报你些什么。北冥大侠,这次出征回来后要我传授你一点绝世武功吗?”

  庄齐挤眉弄眼,乐道:“琴师,你那武功是拜何人所受?难道你也学过钱塘的绝学武艺不成?”

  “我一个女儿出身,半点力道也没有,哪里练过什么武艺。你上次可记得当时我们围困在我父王府邸的后堂,情急之下我拨弄琴弦扰乱了那些刺客们的运息……”

  庄齐这才恍然大悟,道:“不错,那时我只问一曲未终,宫商清涩突然高亢起来,有如炭火置人心肠间。这只琴曲的音韵似乎已在天人之境,得要极上乘的内功才能使出。”

  “我这几月赋闲在宫中,一日忽然想起过此事。记得我母后临终前托侍女带给我了一本她自己撰写的诗草,让我以后遇难去庐山上寻找她少女时曾经邂逅过的一个小道士。我翻阅这书,其中有节记录过他们两人如何谱录制作出了琴曲。原来母后曾在西汉武帝时的旧籍中抄录了几节文字,当时亦觉得描绘的琴韵甚远、格调古雅,故而潜心自度出了其中的曲子。后来她拿给弘景上人看时,师父深以为然,小道士接过而敷衍六法,以为其实自然之间贯注一道极其深沉的内功,所谓当时有春秋繁露、阴阳五行的极致。再一潜心研究,果然发现这便是他的师父,庐山派大宗师弘景上人笔下《古今兵器谱注》卷三六遗亡兵器所载,我找来翻阅过后虽然只有数行字,却已然可以窥见大略。”

  诸位看官或曾记得,弘景上人的《古今兵器谱注》多少年前,曾是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经典。武学刚刚入门者可以择一两件武器术法习之,点求精要、融汇贯通其中的千变万化很是适宜;武学造诣已达上乘武功,便是要寻求其中的境界也如大师在身旁耳提面命,悉心指教。后来随着庐山派后辈偃武修文,退出武林江湖,这本书流传多年后虽然依然闻名遐迩,可有捡起专攻者人数渐稀。

  赵毓儿长舒广袖,宛若轻纱卷碧烟,清声吟咏道:“弘景上人一言点出,谓:古之不传于今者有何?剑术也,长啸也。”

  庄齐年少习武时,北宗派大宗师很是看重南宗弘景上人的道术,曾亲自指点他、彼此认真学习过其中精要。庄齐现在仍然对其中记诵通熟。赵毓儿这一席话他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已然如师父大宗师当年般点拨,若有所悟。“小道士?就是抚琴拨弦而战胜我大师兄的白云道士?我输过他,他是破界越入天人境的真人。”

  “山中何所有?岭上唯白云。我娘亲最难忘的就是他了,我却从未见过。”赵毓儿轻轻叹了口气,蹦跳地走了两步回头望着他笑道,“若是我现在逃了,逃去寻找白云道士了。那也像涸辙之鱼一样,自由自在的呀?”

  “别瞎想。若不是皇宫,这世上多少人觊觎你这郡主。白云道士谁都不知道在哪,因为他最后一程是我陪着的。”

  庄齐抚着她飞檐而上,跨出朱雀门,接连绕行了三条巷子才走到热闹的大街上,“毓儿,你且接着说。我曾经听得终南山隐居的一位前辈说过,‘天下菁华翡翠,皆汇聚作神韵、性灵、格调、肌理’然而常常只有天姿灵秀者得知,还道是庄子当年亦得过梦中化蝶时曾伴姑射神女左右。师父和师兄、师姊们都以为他在胡言乱语。可我一生走来常常怀想起《庄子》寓言中的楚狂接舆、北海若、大宗师,他们像你、像王后和白云道士一般都有这份多余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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