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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杏花消息雨声中

  夜深庭静,晚春花沉,一帘月色如水。赵溶月在阁楼上弹完一首曲子,问道:“我即兴而作的。你谱下来了吗?”

  屋檐下一人回道:“这词合适《念奴娇》,公主殿下看看合不合心意?”

  婢女接过送到她面前,赵溶月读道:“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轻轻点头笑道:“也就凑合着吧。”

  她缓缓拨下琴弦,问一旁端着清盘白瓷的侍女要了一杯淡香的龙井清茶。静夜悄悄,月光缕缕斜光入户,茶香瓯篆,公主衣裙上似也有冉冉的水仙花香,一齐也浸泡洋溢着小帘栊里。婢女在一旁的小金渠子里挑拣嫩叶,只轮慢碾,悉心用晨起汲取的薄雾山泉为她煎茶,玉尘光莹。赵溶月回来时第一件事情就吩咐奴婢们烧水煎茶,此时茗津一碗,放松着畅然道:“家里的茶叶凉风,可是为我减了这两天王府宴会上的二分酒病。”

  正是一帘春影云拖地,半夜茶声月在天,清景难摹,于是赵溶只好月痴痴地演奏起来。那为她谱曲的男子年纪尚轻,面色俊郎,显然中气深厚,随着琴音小声诵读,时而把词作涂改。赵溶月曲终,叹道:“今日王府纷乱,可怜我不得自作主张,今年又是嫁去东风罢。玄素大哥,你说这今后的钱塘会太平吗?”

  那男子沉默,约摸半柱香,才道:“我怕是不可能了罢。公主殿下,日后须要当心,钱塘王的绝学技巧一贯都藏授在你的居所。现在虽然大王和王爷持重,难免哪一天会有人来抢夺秘籍。我师父他们睡了吧?”

  赵溶月点头道:“伯伯们早休憩了。他近日把先祖的《射潮诀》校订好了。”

  师祖钱镠自五代立足钱塘,割据一方时,兵力强盛。健儿弄潮为荣,又有一种神箭法,学得技法者以弓箭射潮,大潮随飞矢而落。每年中秋潮最大时,钱塘府就会派遣绝学者举江弄艺,天下有来观摩的武学者、将军无不望洋兴叹,难以学成。这武功秘籍自是修炼难学,深藏不露。先钱塘王去世后,兄弟两家内斗。其中绝学者放弃投奔一方,只是在家记录武术,整理后作为钱塘绝学收藏进赵溶月掌管的西子湖畔的藏书楼内。张玄素正是钱塘绝学的年轻弟子,他卓有成就,随着大师们整理典籍,所以得以于赵溶月相见。他又天性聪颖,尤其好读书,曲艺诗词通熟,因此长公主也常常请他来为自己谱曲。

  张玄素望着夜空,月将隐没于云彩中的,于是道:“趁着这薄光月色,我们再弹那一曲《鱼游春水》,试试如何?这支曲子虽是殿下独自谱成,在下总觉得少份家境。”溶月似乎也有这份兴致,趁着夜晚临近的一抹月色,轻吟:“……红日薄侵罗绮……云山万重。”

  ……

  李忘剑的客舍离西湖畔的阁楼极近,宴会那夜,他也因为不胜酒席烦躁,早早就回宅入睡。是夜,听闻这琴音悠扬,渐渐从梦中清醒。再听,竟然是自己熟悉的那一曲,却始终不能弹奏的如此悦耳,回归那亲临的本色。闻声去寻找乐曲来历,刚出客栈,趁月寻了两步,心灵摇荡。不久只见月色隐去,湖边水陆难分,琴音终止。李忘剑不胜惆怅,只得裹衣回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听见深街小巷里叫卖酸梅的吆喝声音,又兼带唱个小曲,日色入户,清新可爱。李忘剑好奇,问门房外面何事。侍者笑道:“这是临安的一贯风俗罢,现在是梅雨时节。这几天放晴,百姓们正好出来做些生意。可能后日就又有小雨。”又道:“这卖花声曾是一个曲子,也作《浪淘沙》,都是咱们钱塘人谱的,一般小户人家的闺女都会唱。”

  李忘剑心里羡慕钱塘繁华,百姓融乐。一会儿端来早点,侍者引来一个少女,笑道:“月娥,你给贵宾唱一曲《卖花声》小令如何?”

  少女连忙应允,抽出一支短笛,边吹边唱,道:“……秋草六朝寒,花雨空坛,更无人处一凭栏。燕子斜阳来又去,如此江山。”

  唱罢,侍者瞪了她一眼,道:“怎么偏偏这首五代的哀词,情景忒不合适了些。”月娥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匆匆退了出去。侍者赔礼道:“怠慢了客官,有失颜面。”李忘剑好奇钱塘的这段风俗来,原来四季皆有卖花声,从三月就有百姓卖起杏花来,一直到深秋还有莲子糕。

  侍者道:“这些都爱唱《卖花声》填的新词,哪一家填的好自然就传遍了。郡主小姐那里就喜欢收藏些好词,只是她弹起来又增一分沉郁。”

  正说间,只见一着有神韵的少女进门,矜持有度,虽然身着粉黛,只一淡蓝色衬衫,淡蓝小裙。两眸深邃,顾盼惊鸿,翩翩若有神韵。下人见状,半蹲着施礼道:“见过郡主。”那少女正是钱塘王膝下的毓儿。

  毓儿对左右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径直前来见李忘剑,道:“先生,父王明日午时于府邸演武场主场比武。久闻伊川书院二先生之绝学,望先生能够赏颜前去。”忘剑思忖:久闻钱塘绝学之大名,自己少来钱塘,趁此机会去见识一番,也不曾犯师父之言。毓儿又笑道:“父王还以为这次是书院的大先生。没想到二先生亲自前来,他们正好想讨教一下书院名冠天下的武术,不算作什么规矩,也不当成江湖挑战的。望先生不要托辞。”

  李忘剑爽诺道:“成,献丑了。”

  毓儿又问左右:“月娥怎么不见?”侍者道:“今早喊她给客人唱一曲《卖花声》,没想到她只找名曲,唱的竟然是百余年前的一首怨曲,喜乐不足,悲怆有余。就把她呵下去了,现在我去喊她。”毓儿不禁噗嗤一笑。

  月娥这才悄悄钻出屏风上前,道:“小姐。姑苏城的李大小姐托人带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您。”

  毓儿打开看完,喜道:“春烛今年回来了,可年秋又要赶赴沙场。现在姑苏射鹰楼练武频繁,她要督促,实在脱不开身,劝我去姑苏陪她几天,那么你随我一同去吧。”毓儿眉头紧蹙,忽然又舒展来:“我给她回一封信。立秋之前来。”

  月娥点点头道:“只可惜去时正好烈日炎炎。”

  且说北宗武学自隋朝一统以来,合塞外勇猛、中原豪杰,一直引领天下,号武学正宗。到了李唐,关陇、山东豪杰心之所望,又融合杂汇,博大精深。先祖宗师几代学习道家,号作“显处视月”,更早于南宗精密细致处凡两百年。掌门者自然天下无敌,称“大宗师”以隐去姓名;大弟子作“北冥”,以待即位。上

  任大宗师挑战五代末年之诸派掌门,无人能敌,天下闻名,又侧面助太祖赵匡胤建立大宋,北宗重又显赫、号令天下武林。庐山派后起谦让,弘景上人扬言相攻太极道家,实则暗相师承。大宗师与弘景上人一战,互相服膺,不久两人先后驾鹤西游。天下皆知其弟子接替先师衣钵者,必然日后会有一战。庐山派为南宗武学最为精要处,取号“牖中窥日”。一年春,不知何人,是弘景上人还是其弟子?于白云峰以一曲古筝之内力,战退天下武林前来挑战者。这都是些前朝英豪事,其中或有高人?或有仙鬼?假作真时真亦假也。

  渔父对樵人道。

  大暑四更,露台清澈。只见一白衣少年颜色清俊、姿态潇洒,披发薄衣,衣服上绣刻着一副太极图,悄悄展开轻功登上露台。镇定而坐,气运丹田。合天地为一,吸风饮露。这是北宗历来武学传递中最深邃之武术。只听见四周一片寂静,唯闻早蝉啼鸣。

  此内功是北宗武学之上乘,练武时辟谷三日,余后但可饮清茶。大暑正阳,惊蛰复苏,白露气盛,大寒色阴,凡此时节需于深夜薄衣裹体,除却心中俗事,吸引天地风露之灵气,来修成内功。凡来十年不绝,功力虽然上涌,亦可以波澜不惊,化为己用。

  这少年正是北冥,大宗师生前极看重其天姿努力,刚加冠时前后便无人能敌,北宗数百年来之天才。下人清晨等候着送来清茶,北冥饮了两口,再见时颜色润郎,气宇轩昂。他回到榻下,耐心读起了《六经正义》。北宗派学问广博,无书不读,凡学成者自能贯通。

  北冥突然叫道:“二哥,你就让我回去住两天嘛。”

  外面进来一壮汉,性情暴躁,喝道:“不准,爹娘让你好好在终南山上学习,不准回去胡混。”

  “二哥怎么不听我的话呢?二哥想不想娶媳妇?我不出去怎么带你去见杜鹃。”

  那壮汉顽固道:“反正我就听爹娘的。”

  北冥无奈,只能重回床边,抽出一本《孟子》再小庭院里读着。午后,闻见一声鸟叫,院外丢下一颗石子。北冥便展开轻功,轻易越墙跳出。外面一个小伙计道:“小公子。你二哥让咱们给灌醉了,可以出去耍啦。”北冥心里一乐,想到约会。那小伙计伸出手堆笑道:“咱们酒钱付不起。”北冥丢给他十两银子,潇洒地就跃到了一处府邸“韩宅”。

  北宗掏出一支玉笛,隔墙深情吹了一曲《折杨柳》。墙内佳人心动,不禁笑语盈盈。北宗喜道:“樱儿姊姊,快开门罢。”

  楼上秀门帘洞,见一美人开口便问道:“北冥,你还娶不娶我?还是总在耍我。”

  北冥闭眼,沉默深情,诉道:“爹娘要我去求个功名。我明年便去塞外参军,有功业后再回来找你如何?”道家武学,不食杂物,内功充沛,老年者鹤发苍颜,少年俊俏白皙。

  那美人心动不忍,叹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等你来了我又年老色衰,到时候瞧不起我。行,只当我陪伴你,做你丫鬟吧。”北冥抱上她,软语道:“我有了功名自然来陪着樱儿姊姊的。”两人便偷偷说爱谈情,躲在个烟花巷陌里寻欢作乐。骑马走到一个小酒楼里,北冥悄悄运气弹了一个纸鹤进去。里面小伙计见到,立刻拾起,明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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