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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曾惊九逝魂

  (同上一章说明,这节也是两章内容。)

  此时钱塘王见似乎有商量余地,开口道:“王弟,你若执意要联合那辽国,寡人今后在钱塘的行事岂不遭天下唾骂,后世亦会恨我钱塘末代一王曾事二主。不过但求让寡人最后去整顿一些旧例,让今后的钱塘有法可循便罢。如此或可保我吴越数年国泰民安。”他携着王妃匆匆走向门外,沿途的守卫闻言不敢阻拦,只是远远站在一旁,默默收起武器。

  钱超一闪过去,挥剑拦在他的面前,道:“如今既然我已破釜沉舟,还望王兄能够见谅。待我离去后你依然可坐守这钱塘。十年间等我大破赵宋,直取汴梁。王兄可以细想,这天下本就不该为他赵家所有,我们先祖一代豪杰,开疆扩土而兴国,如今钱塘岂能世代称臣,让世人以为如古夜郎、今大理那般偏安一隅?”他将钱塘王逼退几步后,弃剑于地,呼来席间侍候他们的两个婢女把他们带到坐上。

  钱塘王苦笑一声,对钱超道:“既然如此,今后我又如何再能号令吴越之地呢?要让我们兄弟日后可是彼此公然为敌么?”说罢,他居然踱步捡起地下的宝剑抹向自己的脖子,这一举无人能意料得到。钱超也近在身边,纵使他武功高强、反应迅捷也没有反应。桌上摆着的一碗白瓷梅子汤,碎冰般摔碎在地板上,叮当一声清脆响。

  只见钱塘王咽气道:“弟弟,你好自为之……可……莫要扰乱……”言语之后,钱塘王临终前犹豫了一下,最后的一点力气还是含笑将自己的手掌抚摸在王妃的鬓发上,怀抱在他最后那颗热忱的爱心之前。

  王妃的肌肤触摸着他的血液的热度,渐渐冰雪如一块寒玉寒冷入骨,可是他的热血却冰凉的特别缓慢、特别惆怅,正如他从来就学不会在李亲霞面前自己风雅一番,从来不是她那千首琴曲的知音。

  王妃伏在他的胸口,觉察到钱塘王的剧烈跳动的那颗心逐渐平静,乍起乍落,恰似微风吹皱一池春水。也可作夜空中一轮明月,照她满怀冰雪,“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王妃解开她体香温热的貂回围脖,替丈夫掩藏起断颈里殷红的鲜血,血水止息不住,很快就浸湿了白貂绒。

  如傍晚霁色明朗,彩霞铺满连绵蜿蜒的雪山。“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多年以来,李亲霞长恨自己的情意始终不在大王身上,长年累月的郁郁寡欢,遥寄昔年的山中白云一梦,纵然梦断续应难。此时她却又一次地抱着他的身躯嚎啕大哭,亲吻着他冰冷的脸颊,冰清玉洁的身躯。大王其实也是人间春日的远山,一生即使平淡,也陪伴着她平日落寞时随遇而安。

  良久,王妃拾起那柄宝剑,呆呆地看着剑锋上的鲜血滴落。这次王爷钱超早有反应,一定来得及抢夺,他见她目光清冷,面容高洁,宛如在冰雪中茕茕独立的仙子。

  钱超在一旁低声劝慰道:“王后万万不可。我发誓在十年内替你收复曾经的故国南唐,公主殿下……”

  王妃惨然一笑,凄然心悲,她唤来身边的婢女说:“告诉毓儿郡主,今后有难去庐山上叫出那个小道士。他看到毓儿的模样定会忆起我来。天下,天下没有人可以欺侮得了他。大道悠悠,那道士却性子倔强。他既不愿出山,那就让毓儿替我还却这一生的道缘吧!”

  王妃喃喃道:“吴越、南唐,故人皆已命赴黄泉,还要什么故国呢?”她说罢也举剑割开自己的喉咙,重新扑倒在钱塘王的怀抱中。从今红消香断有谁怜?

  钱超唤来左右收拾好钱塘夫妇的尸体,命令好生保存着,待自己离去后就厚葬在先祖钱镠墓碑间,也就是钱塘湖春一片花开散漫的田陌间。

  ……

  在过去,每逢春节后,王妃李亲霞的身体往往消受不得西子湖边春寒料峭,夜来凉风起。早春二月就会迁居在钱塘周围山边特意修缮是别墅中,焚柴取暖以御初春的寒冷与飞雪。待到三四月时百花盛开、初阳高照,山路田垄之间春草碧绿、野花点缀时才又下山回到家中。

  钱塘王赵越这时虽然政务繁忙、春事告急,但总是能提前知道王妃归来的日子。清早就在数十里郊外的田陌小路间等待她缓缓下山,迎接她来共回西子湖边的园林。年年这时钱塘王会忆起当年先祖钱镠给心爱女子吴氏的那封短小的书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赵越借着这一年一时的心境来迎回亲霞。

  ……

  虽然是遭遇了这一番变故,王府中的诸人仍然镇定自若,门外的卫兵依然值守在两侧,严守军纪。钱超对钱逍道:“我与他从来殊途各路、分道扬镳,如今不过天各一方。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莫要在谋定天下之际儿女情长。”

  钱逍坚定道:“谨遵父命。我们假借南征南海的三十余艘艨艟大舰,两百余艘轻船皆已经停泊在钱塘入海口。半夜、黎明各有一次潮生,那时就可以向北前行,顺风顺水,不到半月就能到辽国的渤海口。”

  钱超点头道:“好,那些随我久征沙场的旧部军将还愿意追随到底吗?”

  钱逍道:“散去的只有三分,如今这些老将部兵都有情分还在,况且我们这一举破釜沉舟。原部十万军士即使让他们继续留守钱塘也会被宋军歼杀掉,这一行旧人都愿意追随父王到底。”

  钱超点点头道:“如果能随我们一同去辽就尽能带上吧,其余家室尚在吴越的,多发放一些军饷回乡也让他们有个安顿与归宿。现在离夜半还有几更?”

  钱逍道:“约摸一更过半,将士们皆在等候我们一到便启程北上。”钱超振奋一声,命令左右备好快马,要在两个时辰内离开临安,驱行到海岸。

  钱超待到众人渐渐离去,拿出钱塘王的玉玺交给身边的一个内亲族弟钱补华道:“你是我们钱氏的内族,又是吴越的将军。平日我素来栽培你,让你手中也掌握着渐渐壮大了的数万兵马。如今你要留待钱塘,若有机遇就政变夺取钱塘王之位。玉玺在你手中,你要用何种手段或瞒过众人或依然投降那赵宋朝廷,一切便宜行事,不要顾惜其他代价。”

  钱补华当即允诺道:“多谢王爷的大恩,我必待王爷离去后再来行事,替您挫挫在钱塘那些宋人军队。”

  钱超拍拍他的肩膀,感激道:“我向来担忧的便是此事,赵宋的朝廷常年向我吴越之地增加驻军,邻近的姑苏、金陵、吴淞更有大军驻扎,就是来提防我们的。你好自为之吧。”

  钱补华笑道:“那小侄冒险留待此地,掩护大军离去。愿王爷今后出师顺利,小侄能候在故土等到王爷再次南下的佳音。”钱超走到席间,斟了两杯酒,同钱补华一饮而尽,随即即骑上马转身离去。

  行过数十里的路程,钱超又唤来同行的一个忠心得力的将领胡干,吩咐着:“你今夜记起到长公主处去想方设法讨要那由我钱塘绝学的最后两本绝学秘笈。长公主此时还不知道外面消息,记得只是向她骗出秘笈就可,或偷或骗你掂量着行事。她身边的绝学高手都被我调遣离去了,你不必担心沦陷在那里。事成之后再来并州见我,多多保重。”胡干告辞道:“王爷引我去了两次,心中自然明白。我会在事发之前始终隐瞒今日之事的。”钱超一想又怕他不好脱身,就摘下自己的军令交与他,吩咐他好好利用。胡干带了一小队快骑转身离去,奔向西湖边。

  钱超的一队行动的既迅捷又轻快,静夜之中,却唯有闻见马蹄声碎,风吹树叶。约摸奔行了一个时辰就已经到了临安城的东城门,守城将领见是王爷钱超和一队将领,只道是要出兵南海之事,下城行过礼就替他大打开城门,也不多问话。他们赶上海潮,乘上停泊着的大船扬帆起航向东海漂流,顺着新涨的大潮,潮退之势,顺风顺水,远离海岸。

  西湖环绕的几处园林也是一片幽静,但却是另外一番恬静、新绿的景致。湖光山色中缓缓倒映着山间月亮的倩影,夜间也如同盛有清酿的玉盘那样,闪烁着粼粼波光,时而惊起跃出的鱼儿,扑通扑通地翻跳在湖面。有时浓云也会淡淡地遮掩那冰寒地月光,还给西湖以及岸堤一阵幽冷与漆黑。胡干与两个蒙着面的侠客悄悄摸索到湖边僻远的那处小庭深院,“梨花院落”。三人潜行的极为顺利,似乎较一般小偷去一户人家偷盗那样还要轻松地就藏身在院门围墙外。长公主的小庭深院门口没有设有扛着刀枪夜间戒备的武士,只有轮流值班的两三个小婢女。此时正两人在门前的灯笼底下互相闲聊,欢笑着窃窃私语些什么,兀自不知深夜有人来。围着的院落小墙也是如此低矮的、清雅的,延伸到不远处的翠筱密林。那两个侠客见胡干举手一落,一齐就跃身从墙外跃过而下,轻盈地一蹭到了后院内的林地,悄无声息。却惊扰了小池塘旁鸣叫的一只青蛙,鼓溜地跳进水中,这动静都比他们的要大。胡干拿起早已备好的院内布置图,那两个侠客也拥了过来,瞧他指向不远处几座僻静的小楼,胡干似乎是不忍与这清幽之景色相违,压低声道:“到了这几座楼中间要仔细地搜寻,不知长公主的喜好爱放在哪里,切莫掉以轻心。”三人藏身在一处上了些年头的小亭墙边,听胡干借着月光指点道:“此处的几座小楼,外人极少知道。吴越的故典秘籍,司礼旧史也都藏录在中。我等以后不会心甘情愿的碌碌无为,自需成一代名家……”

  余人大喜。

  梨花院落的后院本来在上一任钱塘王时是常常用来招待宾客、远方朋友,喝茶赏月的地方,后来搬移到别处后就久无人再用来招待客人了,虽然也有人时常打扫,却还是渐渐荒废清冷了下来。要经过一条水榭小廊才延伸到前院的园林,小廊间在长公主夜里赏花时才会燃起两侧的蜡烛,此时就寂静无声,细细地可以嗅到闺房中梳妆打扫过的胭脂水粉的香味,残留在水池中。小庭深院从前院的园林穿过后院的院落,好似纤柔窈窕的身姿。这三人潜伏的亭墙上就是前朝兵部尚书晏殊曾题壁作诗的地方。

  王妃的眠琴小筑与梨花院落也是一般的幽寂无人、花气香薰,只是两处种植的花木几分迥异,因此常常怜惜赵毓儿两处来往。这夜有个婢女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过西湖的两岸、拱桥、园林,气喘吁吁一路奔跑又不时回头望向身后,害怕有人跟踪。她不敢停歇,一口气赶到眠琴小筑旁才停了下来,此时已然是下半夜四更天气,处处漆黑、不见痕迹。她叫醒守候在门外的侍女道:“快,带我见郡主殿下。有急事禀报。”侍女道:“姐姐,有那般急事可以等天明再来罢,此时郡主早已安歇着了。你既然这么辛苦地跑来,不妨在空房里歇息一会儿吧,约摸也不到几个时辰就天明了。”那个婢女接近蜡烛,急道:“妹妹,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王后身边的小萍,昨夜王爷赴宴,大王和王后都遭了难。恐怕明日就要殃及到郡主身上,快容我进去。”侍女此时知道事态紧急,立刻将带她到赵毓儿的闺房中,轻轻叫醒熟睡的郡主道:“郡主殿下,快醒醒罢,大事不好了。”赵毓儿一叫就醒了,她揉揉眼睛,接过手绢擦擦面容。

  小萍扑倒在赵毓儿床边,嘤嘤哭道:“郡主殿下,奴婢有事汇报。还望殿下心中有个准备,不要弃了我们。”

  赵毓儿一惊,道:“小萍姐姐何出此言?”小萍详细地将夜里发生在王爷府中的事变告知赵毓儿,并说王爷早已经带领着他的几万兵马北上投奔辽国去了。昨天晨午父王与母后还在陪伴她读书,一起用过午膳,哪知在夜里竟然双双自刎,弃自己而赴黄泉,一梦竟然如此凄凉。赵毓儿的心间如同放置了一台古琴,滴滴眼泪缀作双调,谱成一曲悲歌。小萍哀痛道:“这都是我亲眼所见,当时钱王爷命令收俭好大王和王后的遗体,我就在王后身边,不敢哭出声,就低着头帮助抬架。趁机随着他们溜了出来,王爷府中其他人还在锁闭在内,恐怕要灭口。”说罢,她和众侍女不知所措,围在赵毓儿身旁哭泣,眼泪成河,沾湿了一片衫衣。

  良久,赵毓儿才缓过气来,喝了几口清水,道:“小萍姐姐,父王和母后临死前可有什么话可说?”小萍道:“王后说郡主今后若有遇难,便去庐山中寻找一个道士。这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王后曾经也多次悄悄挂念着庐山。”赵毓儿又问道:“父王呢?小萍姐姐,你好好想想看父王他说过什么?”小萍突然记得,道:“大王临死前最后央求王爷让他回府交待好吴越地区的失误。被拒绝后就自刎,先走一步了。”说罢,又哭倒在赵毓儿的身旁。赵毓儿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们先莫要太过流泪伤悲。叫人来替我更衣。”赵毓儿穿上一件素白的衣服,以示悲丧,整顿好发髻,也略施淡妆,道:“来人,备好车马,赶往钱塘王府。”又对身边的侍女道:“小萍姐姐,还是你来陪我去我父王平日办公的府衙中。其余的不许跟上来,都在小院内像往常一样,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从眠琴小筑赶往钱塘王府并不太远,途中遇到了一队兵马,曾经是王爷的旧部,此时在四周巡逻。拦住郡主的车驾,问道:“什么人?”赵毓儿掀开车帘,道:“是我。父王前日遣我去他府中见习事务。”那人见是郡主,就放她前去。

  赵毓儿黎明前就到了钱塘王府,值班的前来接引,行礼道:“郡主今日如何这么早就前来。”赵毓儿道:“事情紧急,此时不及议论,我父王那边有变故。快把司职和参政都火速传来,再把其间的文书、账单都替我搬过来。”值班见状,急忙派人备好加急快马去四处府院中请来各司、各行,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他们带了过来。

  赵毓儿询问完日常协助钱塘王的掌司一些事宜,等待人员陆续就位。赵毓儿沉痛道:“诸位大人不要惊慌、乱了尺度。我父王和母后昨夜相携共赴黄泉,王爷携带他的兵马驾船去了北辽要与大宋为世敌,小女今后也不知有何遭遇。但恳请诸位大人此时各自备理好本行的事务,不要因临安的兵变祸及各州郡,钱塘百姓,切以我钱塘数百年的基业为根,不许动摇。”众人听了无不变色,更有人痛哭,惋惜钱塘王素来勤政,使上下和睦、各司得所。市政司前来向郡主述职,大略向她陈述过上到大都会下到各民间草市的情形,郡主点点头,道:“我一介女流,知之甚少。还望大人自行做主,这是曾经上奏和父王批阅过的文书,大人带下去独自行事吧,以后无需上报。恳请今后诸事要以百姓为本。”她说完就用官笔在上面批了一道朱红,用钱塘王印画押交于他。其余的都护司、漕运司、官马司等等以此从郡主这里领走文书,旧务和钱塘王曾批阅过的一些案例,都被遣下去自主行事。赵毓儿换来厨房备好早点,就在议事厅与诸位草草吃过。赵毓儿对前来的各有司职官道:“父王在位之时勤政为民,让我钱塘如今富甲天下、百姓富裕。今后纵使临安城中如何变动,谁人说要统领钱塘。只求诸位万事寻依旧例,自行做主,不可随时局变动扰乱这数百年传下的基业。”众人心中钦佩郡主的胆识,领下文书便下去各司其事,心中早已对她心服口服。直到午后才把这都府内外司职政事才有个交待,赵毓儿又传来掌司,命令他午后再传来盐铁司、农政司等,她依行为他们批行下文书,挨个画押,左右职官协助她收管起过去的上递的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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