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
武国皇都大同城,也迎来了他崭新的一天。只是个小小城门守卫的孙大头早早的就起来了,因为他赶着去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今日是恭王爷与人比武的日子,作为一位好武却永远成为不了高手的他说,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想来是没有了。
以至于他付出了一两银子的代价找人顶岗,他都觉得喜滋滋的。
唯一稍微有点不满意的就是,为何自家婆娘还没有将早饭端上来,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想到此,一向脾气好的他扯着嗓子对里屋喊道:“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就来了。”厨房里立即有了回应,不多时便走出一个妇人手里捧着一大碗面,冒着腾腾的热气,放到他的面前。并拍了他一下瞪道:“你小声些,闺女还是睡着呢!”
孙大头果然不说话了,低头吃起面来,他也不怕烫,吃得稀里哗啦的。
妇人一脸满足的看着他吃,作为一位普通的女人,这便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
很快他就吃完了,满意的舒口气,瞄了一眼院头的日头,急匆匆说道:“我该走了!”
然后他就走了出去,刚出门又折了回来,取下挂在墙上的铁剑挎在腰上,满意的点点头。
妇人打趣道:“平日当差也不见你这样,今日是怎么了?”
孙大头心道:妇道人家懂什么。迎着朝阳昂首挺胸开门而去,看他那样子倒不像是去观武的,倒像是他自己要去比武一般。
断魂台早就被围了水泄不通,而且这种水泄不通还是分层次的。台下一丈处是皇室禁军,银白两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是那般的刺眼,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场间的每一个人。
然后才是一位位闻声而来的江湖中人,不过站在台下的大多都是像许大头这样的无名之辈。真正的大老爷们都是在楼上饮着茶水,吃着他买不起甚至见都未曾见过的名贵点心。
现在时辰未到,却已丝毫没有影响众江湖中人浓厚的兴趣。
作为大同城土生土长的许大头已经在生这活了三十六年,却没有见过他们的王爷一眼。正所谓面天天有的吃,王爷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想到这,他有些期许的抬头朝高台之上看去,那里约莫是站着七八人的样子。
头一个便是一身银白两色铠甲的中年男人,威武挺拔,只不过他的铠甲之上绣着一圈金线,身份已经呼之欲出,禁军统领宁亦枢。
然后他将目光绕过宁大统领,向他左边看去,那里同样立着四位气势不凡的人,或沉稳、或阴沉、或霸气、或儒雅。许大头微张着嘴来表示着他的震惊,从他们各色的衣服上他便能大致猜出这四人可能就是当朝四大将军。
方震、舒天奇、李拓、宇文辕
京都底层的小人物暗暗吞咽着口水,那么这些人身前站着的那个一身黄袍银发的人该不会就是风王爷吧?是的,一定是,除了他与皇帝还有谁能堂而皇之的立于禁军统领与四大将军身前,一位绯袍宦官还府着身子在他耳畔低头说着什么。
那模样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许大头暗自乐呵,想着真是不虚此行了,也不枉他花的那一两银子。
在他愣自出神时,身侧传来一阵一阵的滋溜滋溜的声响,是那么的熟悉。偏头一看,地上的石阶之上正坐着一位灰衣人,捧着一大碗面吃的正香,好像在他眼里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
他浑然不顾周围的人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他,因为他的眼里只有那碗面。直到许大头用手拍拍他的肩,他才抬起头,停止吃面。
许大头看他不像江湖中人,好奇的开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灰衣人反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许大头傲然道:“当然是来看比武的。”他越发觉得这人不是江湖中人,因为他那双眼睛一点血性都没有,清澈如湖水,只道他是好奇来凑热闹的。
灰衣人点点头道:“哦,那我也是来比武的。”
许大头端详了他许久,还是没有看出他身上有半分江湖人的气息,不过他向来没有嘲讽人的习惯,抱拳行礼道:“幸会幸会。”
却发现那人根本不理他,自顾的又埋首吃面,一副饿死鬼的投胎的样子。
人越来越多,却少有真正的高手。一来时间太过于仓促,知道的人太少,二来发出挑战那人实在是寂寂无名。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这座城里的人对这场对决的好奇。他们也许看不懂,甚至不懂武,但是他们有眼睛,有嘴。可以将他们看到的说出去,江湖人喜欢凑热闹,看比试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能与他人吹嘘、卖弄。听到别人的奉承,好似那比试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冷漠的禁军们一手抓住剑鞘,一手握柄,如临大敌。
无他,只因风鉴已经缓缓走上断魂台,说明比武就要开始。许大头早已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踮起脚尖遥遥看去,此刻他只恨不得突然长高些。
和风旭日下风鉴随意的站在那里,接受成百上千双道目光的注视,他铺满皱纹的脸上古井无波,一双眸子静若秋水。他好像在看着所有人,又好像是在看着他自己。
断魂台的地面有永远也清洗不干净的血水,如蛛网般铺散出去,那是一个个人犯用生命的代价染红的。其实这里应该叫断头台才对,没有人知道风鉴为何把比武地点选在了这个地方,或许只因为这里有足够多的人,有足够的热闹。
慢慢的哗然之声渐起,禁军宁大统领与四位将军同时皱起眉头。各自的脸上皆布满寒霜,因为他们的王爷在等人,放眼天下除了皇帝陛下,还有谁能让他等,可以让他等。过往的无数年里不曾有过,偏偏今日就有了。
又怎能不叫他们愤怒。
舒天奇冷哼一声,道:“宁统领当真没有那人的半点踪迹?”
宁亦枢无奈的摇摇头道:“没有!”他说得是实话,他虽掌管禁军防卫宫门,可是京都人口何其多,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而且三日时间找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他不可能将京都翻过来。
舒天奇阴沉的脸上怒容稍显,眼看就要发作,肋下忽被顶了一下,右侧的方震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将眼神投向了台上的风鉴。舒天奇好怒,但他不是笨人,适时的闭上嘴。
就在这时,抬下远远的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人,他当真如凭空出现般。人潮慢慢分开一条道,他不急不慢的走着,像极了清晨出门溜达的京都老爷。
风鉴侧身看着他,他也抬头看着风鉴,目光相碰之时,或许他们的较量已经开始。
许大头嘴张的可以塞进去一个拳头,人们到处寻找议论的人,前一刻还坐在他身旁吃面,还与他说话谈论。那个面碗还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碗底结了一层薄薄的油,一向好武的许大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果然,江湖高手的性子不能用常理渡之。
片刻时间,那一席灰衣的男人已经走上了台,站在了风鉴的对面。风鉴负手而立,他将手笼在灰衣的袖子里,缩着肩,有点冷的样子。
他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半天也就只逼出一句“你好。”
风鉴点点头,道:“你好。”
然后他看向所有人满怀期待的眼神,洒然一笑道:“可以开始了吗?”
灰衣人道:“可以。”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京都的江湖已尽迫不及待想要快些观看到这场比试。
灰衣人又道:“我没有剑。”
就像乞丐说我没有钱,士兵说我没有勇气,他说得那样心安理得。
台下一片轰然大笑,有人笑得弯下腰,有人笑出眼泪,只有许大头一人没有笑,他不自禁的按住了腰侧的剑。
一向阴沉好怒的舒天奇,冷哼道:“我真想现在就出去砍了他。”
气质儒雅的宇文辕淡淡一笑道:“舒兄稍安勿躁,有王爷在,我等今日就安安心心做个看客有尝不可呢?”
风鉴还是一脸的从容淡定,看向黑压压的人群,道:“无妨。不如今日我们就从众人中各借一把剑来比试如何?”
灰衣人眼神一亮,道:“如此甚好!”
风鉴此话一出,台下轰然齐声声喊道:王爷请用我的剑。
“锵锵锵”上百把剑一起出鞘,被举过头顶,等待着风鉴的选择。如果不是禁军围挡在前,这些人只怕早已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风鉴道:“远来是客,你先!”
灰衣人也不客气,向前踏出几步,刚才还明晃晃的剑影顺间没了,风鉴摇摇头道:“京都的江湖人都是比较小气的。”
灰衣人笑道:“无妨,那里不是还有一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