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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宫伯雅

河山问剑录 星河宿隐 4074 2024-11-11 16:29

  六月初八这一天,刘穆、柳随风、卢显声等一行人抵达了南楚国都建州。刘穆返京之前已经递表请诏,此时一行人抵达建州城北门之外,已有礼部司侍郎王庆隆主持接驾。入城之后,王庆隆已经向刘穆传达了可以直接入宫面圣的旨意,卢显声则须持贴先去处理欧阳德交待的诸般细务。只有柳随风目前没有官身,不过他却自有去处。

  与刘穆卢显声等人分开,柳随风独身一人在建州城闲庭信步,东游西逛,颇为随性。他半走半逛走了小半日,已近晌午之时来至了一处宅邸之前。宅邸正门匾额上书“敕旌节孝”,落款赫然是御赐,柳随风上前轻扣门环,不多时,一位老仆从门内迎出,这老仆见是柳随风,急忙将他迎入门内,一边高声向内传道:“快去通知少主母,就说柳少侠登门了!”一边将柳随风引入正堂落座奉茶。

  “随风师叔!”人未到,声先至,只见一名十余岁的男童一溜烟奔进客厅,扑到了柳随风的面前。柳随风展颜一笑,还未搭话,屏风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安儿,只晓得胡闹,还不快给你师叔见礼……”言语虽略带责备,但语气殊为宠溺和蔼。那男童闻言嘻嘻一笑,却是后退几步,恭恭敬敬跪下给柳随风磕了三个头,“师叔在上,小侄给师叔见礼了!”

  “安儿快快起身……”柳随风俯身将这小童扶起,顺势将他拢入怀中,此时屏风后的老妇人已经由一位一身素裳的少妇搀扶着来到了堂前。

  这老妇人一脸慈祥,开口道,“随风来了,安儿这孩子太过胡闹,倒叫你见笑了。”

  柳随风急忙放下安儿上前行礼,与那少妇一起搀着老妇人在主位坐下。那老妇人却未安坐,起身执住了柳随风的右手,“随风,你师姐嫁入卫府,你就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中一样。你师姐这些年心里苦,你在这里陪她多说说话,在建州这些时日就在家中住下。老身年事已高不便久坐,这就先回后面歇着去了。”言毕又慈爱的看了看那少妇,拍了拍她的香肩,就由侍女搀扶着回转后院,自去安排下人准备待客餐饭不需赘言。

  这位素裳少妇名叫南宫伯雅。

  傲剑门掌门南剑圣南宫雁一生之中育有二子一女,三个儿女以南宫伯雅为长。少女时代的南宫伯雅明亮艳丽,又兼一身侠女气概,竟是颇有乃父之风,曾引得无数南楚青年俊杰趋之若鹜,将其奉为南楚武林第一美女。十六年前,年方十七的南宫伯雅的众多追求者中,本以宁江大侠李云堂之子李墨最为出众,但彼时南宫伯雅并未对其稍假辞色。然而当时年少轻狂的青年李墨竟而穷追不舍,甚至与皇室中人争风吃醋,起了争执,并因此身受重伤,黯然返回宁江。若非此番伤及经脉,李墨日后本当能有更大成就。虽然事后皇室中涉事那人也曾躬身示好,但李云堂仍然因此迁怒南宫伯雅,并立下了宁江李家中人绝不可拜入傲剑门的家规。

  只是,南宫伯雅并非趋炎附势之人,南宫雁盛名之下,便是皇室那人也无法迫她委身。这位昔日南楚武林的第一美女最终选择了一位南楚军界的后起之秀,年长她三岁的南楚禁军骁骑校尉卫平!十一年前,二人情投意合,缔结连理,然而,当时南楚青年才俊多有不忿,甚至在有心人煽动之下在二人大喜之日搅闹一番,欲要让那卫平难堪。卫平武技虽也不俗,但多擅战场冲阵,于江湖斗勇终究有些不善应付,引得南宫伯雅勃然大怒!为了维护夫君,南宫伯雅一剑出鞘,“素手裂红裳,一剑震七英”一时传为江湖美谈。

  可惜,那卫平命途多舛,情深不寿。在二人成婚后第四年,已经升任南楚禁军骁骑营统领的卫平在一次护卫皇室子弟秋狩之时出了意外,失足坠马,撒手人寰,只留下高堂老母和三岁幼子。南宫伯雅悲痛之下,却也察觉此事颇有蹊跷,然而无论禁军还是皇室,都非她孤儿寡母所能调查盘问。然而,就在南宫伯雅为夫守孝之期,又开始有人对仍值妙龄的她表露追求之念。但南宫伯雅始终不为所动,甚至一度闭门谢客,只一心侍奉婆婆,教导幼子,并给卫平的遗腹子起名靖仇,寓下之意不言自明!南宫伯雅执意为夫守孝三年,三年期满仍只着素衣,不施粉黛。傲剑门自南宫雁之下对其无不存有顾念之情,卫母也曾宽言,南宫伯雅待卫家仁至义尽,如有再嫁之意卫府定以嫁女之礼相待。但南宫伯雅不为所动,寡居至今。前兵部尚书季常闻之深感其德,上表宣帝刘琮为其请了“敕旌节孝”的御匾,又责禁军统属对卫府善加抚恤,绝了卫府门楣之外多有狂蜂浪蝶窥伺的窘境。如今的南宫伯雅虽不复少女时代的明亮艳丽之色,却自有一股清冷至极的冰霜气质,只是她心智坚毅,令无数有心之人止不住扼腕叹息。

  柳随风小了这位大师姐九岁,南宫伯雅自来待他与两位亲弟无异。柳随风虽然成年之后风流多情的名声誉满南楚,唯独到了她这位多年矢志寡居的师姐这里,便不自觉的整肃装容,不敢稍露轻浮孟浪之意。

  南宫伯雅与那卫平之子,便是府中这位名叫安儿的十岁小童对柳随风竟是十分亲密,在柳随风陪师姐闲话家常之时偎在柳随风腿旁不肯稍离半步。盖因平日南宫伯雅教子颇严,只是在柳随风屡次前来探望之时对他略有放纵。柳随风个性随和,又肯尽心指导他武艺,因此安儿对柳随风多少有些依赖之感。

  不多时,府上管事老仆来至前厅通知餐饭已经备下,众人便来至饭堂,候卫母前来用餐。餐桌上四五道清淡素雅但不失精致的菜肴,并未显出因柳随风的到来而有什么特殊的丰盛招待。待卫母到来在上首坐定,众人方才各自落座。卫府向来是清晨和下午两顿正餐,用过之后,南宫伯雅便携着安儿引柳随风来至了府上的演武厅。

  演武厅内,安儿倒提着一柄二尺短剑,恭恭敬敬像模像样给柳随风施了一礼。柳随风会心一笑,右手倒背着刚刚在院落之中随手折下的一根长三尺许的柳枝,左手向前一招,示意安儿进招。安儿会意,凝气静神上前几步,双手前拱,仍是倒提着短剑将剑柄向前一送,柳随风翻手将柳枝摆出,在安儿剑柄上一点,这便是傲剑门独有的长辈指点晚辈剑法的规矩“执柄礼”。安儿晋礼已毕,便将短剑翻转正执,排开剑势尽展所学向柳随风攻去。

  柳随风今年二十四岁,但他已拜入傲剑门整整十八年。作为南宫雁最为喜爱的关门弟子,南宫雁将一生所学对柳随风倾囊相授,所以柳随风在南楚武林一出道,便渐渐闯出了年轻一辈剑法第一的名头。只不过,柳随风自己却知,自己从小到大与大师姐对招,从未胜过她一招半式。南宫伯雅教导独子自然从不藏私,只是她剑法修为虽然极高,但男子女子之间习剑总有些关窍不尽相同。她虽然自小与父亲南宫雁学剑,但却是凭借着自身的天赋与悟性,将南宫雁无法体会的女子习剑碍难之处一一突破。只是如此一来,她在教导儿子的时候便要碰上同样的难题,这种时候,柳随风对安儿的指教就会事半功倍。所以,安儿自打记事以来,就对师叔柳随风感佩不已。

  如今安儿只是十岁幼童,但剑术根基已经极为扎实。当然,他是无论如何也沾不到柳随风一丝衣角的。堪堪一刻钟过去,急攻不已的安儿额角已经见汗,看看时机已经差不多,柳随风手执柳枝反攻而出,轻描淡写三五下便已击中了安儿执剑的右腕。他手下自有把握,应该能够令安儿弃剑,又不至伤到手腕过重。只不过,出乎柳随风意料之外,这一击虽然如愿奏效,点中了安儿的右手腕,安儿却并未撒手弃剑。柳随风正自诧异,却见安儿已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连环三招快剑又向柳随风攻来。柳随风不禁气笑,几乎被安儿这三剑扫中衣角,当下手上加了三分力道,这一次,终于将安儿手中短剑击飞。

  安儿一脸气苦,他心中盘算这一番计划由来已久,将这三式快剑练得无比纯熟,然后竟然还是差之毫厘,他终究小孩儿心性,不禁有些气馁。南宫伯雅看破爱子所思,上前抚了抚安儿的头颈,柔声道,“你这小鬼头,今天表现已经着实不错。若当真让你扫破了师叔的衣角,只怕你外公就得狠狠罚他一顿了。”

  柳随风接话道,“好小子,竟然让师叔险些着了你的道儿!”语气也是颇有赞叹。安儿终于一改苦相,有了些得意之色。

  这时南宫伯雅又正色道,“安儿,你今日表现虽然进境不俗,但是终归取了巧。向你师叔讨教了这么多次,你心中早已吃准他手下分寸才能出其不意攻出那最后三剑。若是真正到外面对敌,这一番心思却是毫无用处。习剑懂得灵活机变不是错处,但须得集中在剑招运用的本身之上。在剑招以外的地方过度机巧却是对你将来成就有害无益!”

  安儿闻言沉思良久,然后收剑对着柳随风和母亲分别施礼,口中说道,“谢过师叔教导,母亲的教诲安儿也记住了。”随后,南宫伯雅与柳随风留下安儿在演武厅练习晚课,二人踱步到了府内庭院之中。

  庭院之内的二人并未多话,南宫伯雅径自又去折了一段柳枝,“师弟小心了!”霎时间,那柳枝竟似化作漫天剑影向柳随风罩来。此时,柳随风当然不能再似演武厅中面对安儿那般随意,展开身形以手中柳枝凝神回击。二人虽然没有手执真剑,但以柳枝对攻,这庭院之中已是剑气纵横,草木摧折。

  堪堪斗到两百余招,柳随风仍未漏出足以被南宫伯雅击败的破绽。他此前与师姐放对,从未支撑超过一百五十招,这一番酣斗不禁让柳随风意气勃发,更有许多平日未能融会贯通之处在今日与南宫伯雅对战之中豁然开朗。

  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已经斗到两百五十招开外,柳随风但觉气行通畅,不禁一声清啸出口,手腕一紧,脚下发力,将自己的绝学逐风一十三式施展出来,这竟是他与师姐无数次放对之中第一次有机会尽展绝学。南宫伯雅神色一凝,丹田运气沉着应对。素来女子习剑,多重身法,剑走轻灵为主。但此时南宫伯雅脚踏中宫,手中柳枝每一次挥出竟然显出迟滞之感,剑风凝实厚重。柳随风本拟这一番痛快施为,有可能在有生之年第一次胜过师姐,却不想南宫伯雅修为已经更进一步。他的逐风一十三式一经施展开来,攻势绵密,连环不绝,无孔不入。但如今不过使到第七式,剑招便已经被南宫伯雅厚重凝实的剑风带的难以为继。柳随风攻势被迫一滞,南宫伯雅瞬间抢步攻出,将柳随风手中柳枝一击而断,柳随风手中柳枝只剩下不足一尺的长短仍然握在手中。

  虽然功败垂成,柳随风却并无沮丧之感,他一脸惊喜的问道:“大师姐竟然已经可以凝聚剑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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