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天气，晴明和暖，剑、凌二人执鞭跨马，游于长安东市，兴尽欲返。忽见遍空密布云气，浑如水墨颜色，便知疾雨将至，遂滚鞍下马，径入酒肆。展眼之际，迅风大作，继以暴雨。凌媛容仰望骤雨如幕，楼阁空濛，竟引动一番诗情，索性清吟郑风，遣此寂寥，诗云：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风雨》之诗本极缠绵宛转，复经媛容口里讴吟，端的是音清韵古，语真情挚。剑武卿听得入情，竟致忘倦。肆中饮客亦乘醉倾听，颇极欢畅。
待至风平雨止，日已夕晖。欲待离肆，忽闻脂香沁入心脾，似有几分熟悉，凌媛容回头一顾，恍惚间似有人影闪过，虽瞧的不甚亲切，只瞥见绣裙一角，翠带半截，已可断定是一妙丽女子。东市人烟稠密，往来熙攘，一入街市，哪里寻得见？二人于是揄袖振策，径驰马出东市，投卫将军府去了。
却说“刑黥”冯凌腰带双刀，径出府门，猛然与凌媛容打个照面，惊得面如土色。凌媛容问道：“天色将暮，欲何往乎？”冯凌游移其词，搪塞数语，遂躬身一揖，跨马而去。剑武卿道：“冯凌日暮出府，神色仓皇，何其鬼祟若此？”凌媛容也是暗讶不已，决计追蹑于后，一探究竟，随即离鞍弃马，展动身形，腾风飞举，瞬息去远。
长安城街衢洞达，庭宇相袭，凌媛容久居京华，远近方向，无不知悉，一路之上，轻步潜迹，蹑影追踪，不觉来到郡邸狱前。马犹立不动，却不见了冯凌，门吏俱被戳破胸膛，倒毙地上。凌媛容回首看时，空无一人，并不见剑武君的影踪。“凌虚御风”乃绝顶轻功，瞬息百步，迅速异常，剑武卿不擅轻身提纵术，自是追赶不上。
冯凌只身突入郡邸狱，凡遇狱卒挡道，无不挥刀毙之，直杀得尸横牢槛，血溅囹圄，极其屠戮之暴。羁囚蓦闻变起，免不得喧嚷起来，闹成一片。冯凌喝止群噪，只手生擒一卒，刀临项上，问道：“皇曾孙被囚系何处？”狱卒惶遽，头前指引路径，来到铁牢前。冯凌横砍一刀，枭落狱卒首级，复直劈一刀，击断锁链，急拽步闯入，见囚室敞亮，草褥案几，亦甚整洁。
牢中二妇：一名郭征卿，一名胡组，见来人面如刀铁，黑中透亮，黥字面中，更透着凶恶，心中一窒，相顾愕眙。郭妇怀中婴孺乃武帝曾孙，本名病已，受此惊吓，啼哭不止。
郭征卿问道：“何等样人，如何敢擅入郡邸狱？”冯凌也不答应，只是注目病已，奋手去夺襁褓。郭征卿急以身护病已，定不容冯凌下手。胡组惊惧失声，奋身挽贼臂，啮之出血。冯凌痛极难忍，便奋拳伸足，相率殴蹋胡妇。郭征卿抱起病已在怀里，夺门而出，希图逃脱刀斧，保全婴孺。胡组系一介女流，究竟抵拒不住，倒仆地上，口中喷血。冯凌见郭妇去远，急步随上，掷刀猛击，恨不能连伤两命。
当此存亡绝续之际，郭征卿便觉恍惚间清芬拂面，玉影翩来，她素不识凌媛容，回望看时，凌媛容恰好一个跃步飞脚将环首刀踢落，刀尖截在地下，免教她刀下身亡。冯凌大吃一惊，暗想道：“吾飞骑来至郡邸狱下马，彼若急骤马来追，岂会全然不觉？定是施展了凌虚高蹈，御风飞度的神妙轻功。”
凌媛容问道：“汝劫狱犯禁，擅杀吏卒，虽妇孺亦不肯放过，其将何以自解？”郭征卿道：“贼夫意图不轨，欲杀皇曾孙。”凌媛容大惊失色，问道：“汝受谁人指使，何敢为此事！”冯凌固不肯供出，道：“主人不吝帑藏，许以事成重赏。”凌媛容道：“汝本谪民，充戍朔方，得有今日，皆赖将军提携。岂不念今宵此举，罪同大逆，辗转牵连，将来祸及卫将军府乎？”冯凌冷笑道：“凌未然以我为刑徒，多有避忌，屡次献言，偏不见纳，甚是忿恨之极。若得信用一日，死亦瞑目矣！”凌媛容因之以罪谪戍朔方，形貌狞恶，行素不端，故甚轻觑之。
冯凌道：“今若杀汝，必有负尊命！若不杀汝，倘事泄露，吾必死矣。”言未毕，绰起环首刀劈头就砍。凌媛容疾趋巧步，将身闪过，轻舒纤指，拂中敌两臂清冷渊穴。冯凌杀意已萌，难再容情，正拟抡刀回砍，霎时肘臂酥麻，不能屈伸，只觉环首刀沉重非常，臂膀不由得随刀只往下坠。凌媛容不愿久留，掩护郭征卿乘隙逃去。
方出郡邸狱，凌媛容望见庭前古树已枯，心中生计，尽取门外火把，飞掷树下，竟未遽燃，恍忆起夕雨初霁，枯木经雨濡湿，火不能燃，大觉失望。俄闻身后罡风忽起，凌媛容回头一顾，见寒芒灿耀，掠过郭妇肩膀。郭征卿呼痛而踣，将襁褓望空一掷。凌媛容急引手承接，又闻履声作响，蓦见狱中一道人影穿梭也似掠出，接住飞刀，复翻身落地，阻拦去路，乃是冯凌。凌媛容指力较轻，透穴不深，无片时，冯凌两臂穴道自解，伸舒如故。
风散尘芥，月鉴径路，冯凌既出牢门，未见剑武卿身影，不禁寸心窃喜，始知媛容独身到此，无从援助，从此更毫无顾忌，挥刃径进。凌媛容见刀势劲猛，急切难近，乃以幻影迷踪步相避，移步左趋，从此右折，瞻之在此，旋踵至彼，饶是冯凌双刀并举，抡转如飞，也难伤及分毫。郭征卿被砍伤肩膊，流血淋漓，又将右腿跌折，卧地不能起，眼见冯凌步步进逼，不肯少缓，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围绕媛容厮杀，急得心如焚裂。
凌媛容怀抱病已，进退步趋，左旋右转，固不如往素一般尽意随心，刀锋近沾裙裾，去止盈寸耳。冯凌忽撤手掷刀，寒光旋作一圈冷气，绕出凌媛容身后。凌媛容猛然见了，顿趾急退，忽觉悬枢穴微微一麻，心中暗惊道：“一时情急大意，竟未防他背后暗算！”冯凌见刀旋舞急回，伸手接过，复将襁褓托起丈余，举刀便刺。郭征卿惊惧失声，霎时晕厥。
凌媛容欲救难救，益觉绝望，忽见剑光横空，竟将刀刃折断，青影飘闪，劈手夺过病已。冯凌回顾，见是剑武卿，惊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落。剑武卿出指如风，为媛容解释穴道。凌媛容转惊为喜，开颜一笑，接过襁褓，轻拍抚慰，病已亦破涕为欢，回望枯木燃烧已烈，碧烟涨天，暗喜剑武卿果如所望，寻迹而至。
剑武卿见吏妇委地，流血殷袂，只道已死多时，乃戟指痛詈道：“汝劫天牢，杀狱吏，虽妇孺亦难逃毒手，穷凶极恶，何其残忍乃尔？”冯凌怫然大怒道：“吾一有举动，汝掣肘随至，致使吾事不成，已极可恨！江东野竖，今日吾誓要把汝诛尽杀绝！”振臂抡刀，狂风掀舞也似连攻数招。剑武卿觑准冯凌合谷，一剑刺入，将刀震飞，剑势奇急，一招而决。刀戳透旗杆，入木颇深，一时反不能拔出。凌媛容救得郭妇苏醒，转将病已交托于她。
冯凌臂腕发颤，青筋暴绽，疼如锥刺，自思：“如其不可，知难而退，吾本当如此，奈何密事漏泄，功败垂成。今势成骑虎，不能再下，一击不效，坐失机宜，恐将遭反噬矣！吾当拼力一战，乘隙而遁，未或可知。”待臂力复振，乃解衣裸体，精赤着膊，浑身黑肉似镔铁打成，铜带围腰，络以银带，毫光灿灿。凌媛容见之，沉吟道：“有剑蜿蜒，夭矫如龙蛇游走……”不禁悚然道：“冯凌腰缠龙蛇剑，汝切须小心，休觑得等闲！”
话音未落，冯凌已抽出数尺练光，冲霄辉月，剑长丈余，委曲如蛇形，道：“此名‘龙蛇’，乃‘郢匠斤’新垣翰采邪溪之铤，合铁精而铸炼，数宿乃成，光明坚韧，殊於常器。”一抖腕子，龙蛇剑风行云动，所过之处，尘卷烟飘，径取剑武卿。剑武卿忽见一道剑光，流至面前，即飞身一跃，龙武剑凌空疾斩，按落龙蛇剑，倏又急挑剑尖，龙蛇剑直飞空际，怒涛倒卷也似反袭冯凌，声势甚锐。
冯凌一翻腕子，龙蛇剑回旋动舞，如蟒翻波，一径向凌媛容攻去。凌媛容眼瞧剑锋迫近眉睫，跳跃盘旋，巧为趋避，进如惊鸿之欲翔，退若游龙之乍婉。郭、胡二妇乍见还惊，惶恐无措，而媛容貌美丽艳，衫飘绰约，注视半晌，惊鸿游龙之态，已隐跃于目前矣，不觉心旌摇曳，全无一毫惧色。
剑武卿欲救眉急，挺剑含霜，疾逾飞电，“刺剑式”何等威势，罡风横掣，直激得烟尘飞起，浑如障雾。冯凌猛觉得胸口窒闷，气塞难当，眼见霜刃飞锋，当胸刺来，立时舍却凌媛容，右臂力振，转腕摧锋，龙蛇剑银蛇盘屈也似绕住剑武卿周身，环之数匝，以成圈围之势。若一旦收紧剑圈，即有零刺碎割之虞矣，剑武卿精通剑道，岂不知之？
冯凌见剑武卿围困圈心，不得脱身，以为此番必死，暗喜不胜。剑武卿忽旋身转将起来，剑风啸彻，声合风雷。冯凌犹忆昔日于府中见玄介卿与之斗剑，旋且败于“浪剑式”之下，顿时心切不安，忿争求胜，急忙收束紧剑圈。瞬息间，龙蛇剑从空落下，也似缗解索散一般，刃长曳地，宛如飞动。剑武卿迭刺胸臂肋腋十馀创，每一剑俱中要害，无不伤破皮肤即止，决不轻伤性命。
蓦闻碧蹄声碎，东南一彪缇骑驰至，把众人围在垓心，为首骑将乃是“天府”符应龙，唤狱卒出阵训问，经其指认凶嫌，乃以鞭指冯凌，道：“汝劫狱反牢，罪应枭斩。今虽插翅，亦难逃我手！”冯凌斜睨应龙而笑道：“以汝等之微末功夫，反敢大言不惭，要想擒我，岂不可笑？”符应龙道：“汝身已负创，进退无路，纵一时不能就擒，其势已孤，安能成其大事哉？”言犹未已，复有一彪缇骑自西北来，为首骑将乃是“天机”虞云龙。
冯凌见诸骑围定甚紧，恐难冲破阵势，忖量道：“余自恨运蹇命舛，直到事败无成，才知噬脐无及。纵使侥幸脱身，往见恩相，也属枉然。倒不如猛拚一死，也强似下狱羁囚，坐以待毙！”龙蛇剑曳影横飞，顿致群马惊跃，嘶鸣不已。蓦地里寒影闪动，龙蛇剑直奔狱卒面门锁喉，就似虺蟒攫肉，刺断喉管，血喷丈余，堕马而死。
剑武卿走近媛容身边，牵引柔荑，与言关切。絮语移时，凌媛容问道：“汝初到长安，路陌生疏，何由识路，来此接应？”剑武卿道：“余穿梭巷陌，出入闾里，寻觅容儿不见。正愁天色向晚，迷踪失径，不想道遇狱卒，见他形色慌张，询知情由，幸得指明去路，望见宵烟袅然如蛇吐信，乃踏月疾走，追至郡邸狱。”凌媛容听他叙述明白，倩笑盈盈，道：“巧合如此，必非偶然，想是病已受天福祉，命不该绝，方有此造化呢！”顾盼病已在郭妇怀中沉沉睡熟。
忽有缇骑扑落一声，踣于媛容脚下，惊视其人，胁下被伤，气绝身死。冯凌舞剑甚急，钩蹄拽腿，杀得缇骑人仰马翻，寸步难行，比及近身，刃已及颈，霎时间倒毙地上。符、虞二人并皆忿怒，一时拔刀，奋力相斗，仰视龙蛇剑若曳一匹练，横挥直截，忽落忽腾，方举刀招架，而贼锋刃已交於左右，躲闪不及，左膀右臂，已然中剑，翻身落马。
剑武卿见符、虞二人身困命危，乃跃身而出，挺剑突入，奋臂一挥，使出“斩剑式”，向龙蛇剑锋尖以下七寸处击去，铮然一声，火星爆散。长剑如练飞空，似蛇腾起，冯凌伸臂引之，龙蛇剑绕转而下，拈于指间，其人睁眉怒目，昂首而啸，宛若操蛇之神，见之使人憀兮而慄。剑武卿与之交手，作如是想：“冯凌兵刃虽奇，而武艺却不甚精明，何虞棘手？”
冯凌猛然一个箭步，蹿至凌媛容近侧，攘臂作势，欲刃媛容。剑武卿大惊失色，自悔恃武轻敌，反使敌得乘隙以攻媛容，忽向空长啸一声，手执锋锐，飞步纵前。冯凌笑嚷道：“竖子中吾计矣！”龙蛇剑蜿蜒飞舞，向剑武卿猛刺。偏剑武卿将身一扭，竟得闪过。冯凌手腕斗翻，龙蛇剑绕过旗杆，随即折回，疾攻剑武卿项背，知其势不可遏矣，乃益发狂笑。剑武卿骤觉劲风偃人，寒气切骨，身旋若回风转青苹，绕过长刃，剑挥雷霆，声响澈若龙吟。冯凌骇愕之至，敛笑失容，剑光络腰而过，身似落絮飘残，自天而下，挺在地上，铜带剖分为二，剑痕犹显，环身一周。
剑武卿制敌摧凶，疾捷至此，符应龙愈加钦服，抱拳当胸，道：“吾缉贼捕盗，未有不获者也，不意今日狼狈至此！若非足下垂手相援，吾命休矣！”又吩咐将冯凌上了枷杻，发下狱中监禁。缇骑方欲枷锢之，冯凌陡然腾身而起，攘臂奋拳，把那木枷折作两截，拳头血染淋漓。缇骑颠扑地上，须臾，气绝而死。众视冯凌奋舞双拳，信手乱挥，复伤缇骑数人，举动舛错，若犯癫狂之疾，都惊得面面相觑。
剑、凌二人想起菁菁临死情状，与冯凌相似，如中疯魔，才觉恍然有悟，异口同声，俱道：“雪艳凝酥！”缇骑环围而进，攒刀竞刺。冯凌全然不避，一任肩股被创，鲜血直喷，犹直立不仆，复挥起龙蛇剑乱打，一团剑影，飞电烁目，左击右攻，人马辟易。虞云龙屏息观战，股栗欲堕。冯凌忽以长刃缠颈，饶是剑武卿剑长锋快，亦救之不及，早已血溅霜锋，一声狂叫，扑倒在地。
凌媛容猛然想起一事在心，俯身问道：“汝虽性情暴戾，亦当不敢如此，宵劫官狱，必有指使。汝主惧事泄招举，唯图自保，早已暗下毒药，阴毙汝命，以冀灭口。事已至此，何必替他隐瞒。我且问你，指使者谁也？”冯凌一时不致遽死，伤重弥留之际，偶觉清明，遂以指画地，止书一横，倏忽飞箭星落，洞穿脏腑，竟尔呜呼毕命。剑武卿回望冷箭来处，猛见檐上人影一晃而逝，追之不及。
符应龙凝注所遗文字，思若有神，忽挥鞭一指，遽令缉捕凌媛容。缇骑领命，径来擒拿媛容，被剑武卿横剑一扫，如风偃草，就此纷纷缩身退避。剑武卿以剑尖点地画圈，径长尺余，扫视诸骑罔敢逾越，乃向符应龙质问道：“冯凌为恶不悛，敢肆凶厉，须不关容儿之事。况元恶大奸，亦未确有所指，而容儿力护皇胤，有功汉室，并无罪过，奈何见执？”
符应龙道：“冯凌既已自戕，无可对证，然彼究系贵府幕宾，谋虽未遂，情实可恶，况汝身为人主，未免为所牵羁。彼临终所书一横，分明是‘西’字起笔，令尊虽官拜卫将军，京官犹好西府相称，其斯之谓欤！”虞云龙道：“事已确凿，何必再疑！”凌媛容道：“若说此乃‘南’字起笔，又何尝不可？”符应龙怫然道：“汝再有异言，与吾抗拒，莫谓我刀不利也！”
剑武卿道：“容儿，龙翔凤舞剑法习来久矣，今宵曷不一试其利害欤？”凌媛容足勾柄环，将刀踢起，接在手中，道：“容儿正有此意，与卿所见相同。”凌媛容剑艺既成，未尝一用，符、虞二人皆持正不阿，盖因冯凌倚势妄为，至是嫌隙遂构，不得已而露刃相向，却也非她始料之所及矣。彼此各肆其唇枪舌剑，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符应龙挥刀斜斩，急起猛攻，虞云龙亦挺刀直砍，并力来战。凌媛容引刀作剑刺之，与龙武剑齐出，灿然相辉，迫得符、虞二人转步急退。符应龙暗怪道：“剑刺刀挺，犹是寻常，何以二人使来，威如雷霆之震？”凌媛容善使“流风回雪”，环首刀乘风盘旋数转，白光灿烁，绛雪萦空也似，浑身罩定。剑武卿所出剑招，亦与媛容相匹，使到妙处，彼此心投意合，刀飞剑舞，如龙凤并影联翩。旁观缇骑无不诧为神奇。
符应龙刀沉力猛，虞云龙刀快如风，看似联手抵抗，实则各自为战，力战逾时，更形支绌。剑、凌二人双剑合璧，折旋之顷，足以制之，一使“浪剑式”，一使“折柳樊圃”，刀剑凌空圈转，连声响亮，将双刀一齐磕飞，因怀不战屈人之意，未伤致命之处，止割破手背。
俄闻马蹄响亮，渐渐近来，忽听一人言道：“足下词锋犀利，未免不留余地矣。”人影未见，而语声清朗。众咸罢手惊顾，见灯火影里，来将面赤如脂，目若耀电，令人可怖，看清容貌，乃是延熙朝。符应龙当即上前禀知。
剑武卿暗忖道：“延熙朝亲临，必有一场恶战，符应龙攘臂助战，吾若与相周旋，胜负未可逆料。”轻声谓媛容道：“容儿，凡事有我在此。衅端若启，我挡敌前，汝宜速离此间，恐后有变。”凌媛容道：“屡承佳惠，感激渊深。冯凌肆兹悖逆，忧患乃因之而起，汝本当置身局外，奈何由我而陷于困境。危难之间，幸蒙不弃，容儿安忍舍汝耶？愿与君同兹休戚，死生契阔，相与共之。”
郭征卿必要请见延熙朝，既得允可，乃将冯凌谋害病已，蒙剑、凌二人力救得脱之事备细说知。凌媛容寻思应龙所言，心中甚有不安：“冯凌凶戾肆逆，身死人手，实属罪有应得。皇帝雄猜多忌，闻知此事，只在迟早，虽不见罪责，而君臣之疑忌，已从此生矣。”
延熙朝使人敛席裹尸，函封凶器，交付廷尉，法狱治罪。符应龙问道：“凌氏女与贼主客相关，今却如何处置？”延熙朝道：“孺子虽由巫盅坐罪，削籍下狱，终究是天潢嫡派。今日得以死里逃生，幸赖此二人除奸救溺，拯拔孤危。彼若不救，将如之何？”於是符应龙默然无以应也。剑武卿道：“将军明见，洞烛万里，原非庸众所能企及。”遂与凌媛容拜辞回卫将军府。
皇曾孙病已九死一生，谁料他日龙飞九五，登基嗣祚，是为宣帝，励精图治，宵旰勤劳，单于款塞，匈奴宾服，天下殷富，百姓康乐，竟成皇汉中兴之主。
宵静更阑，剑、凌二人信步而行。凌媛容问道：“今日观汝破敌剑法，大有腾龙厉天之势，此亦武道剑义所载乎？”剑武卿见问，凝思一回，道：“一时情急思援，霜锋一举，冰锷聊挥，不意竟有如此神威。”凌媛容道：“既如此说，须别命名。汝御剑时，身若飞举腾云，矫矫翔龙，曷不以‘龙翔天逸’为名？”剑武卿也觉称心满意，欣然允之。